钟傅璟:“那宰相岂是为齐昌淖求情?他是为了能在那些朝臣面前,竖立他的高大形象!就像那齐昌淖,又岂是真心为宰相出这个头?”
钟傅璟仿佛有一肚子话要说。
“都以为朕不知道齐昌淖做了些什么脏事!他在虞衡司为官,放纵老家亲属滥砍滥伐中饱私囊。现在怕朕查他,找宰相当他的靠山。呵!宰相得了好处,也要看齐昌淖的衷心。刚好你这只小兔子惹到宰相,成了他检验齐昌淖衷心的工具。”
小兔子哼唧一声,这能怪他吗?
没想到钟傅璟也这么说:“朕知道,这不怪你,宰相想压朕一头,横竖都要挑朕的毛病。你这只兔子,是朕身边的变数。无论你做什么,宰相都会以你为借口……谁让你是太后要我养着的兔子。”
云珺猛然意识到自己的重要。
他是太后的兔子,也是当今皇帝的御兔。
尊皇帝者尊他,恨皇帝者恨他。
“别怕。”钟傅璟摸了摸小白兔的脑袋。
云珺抬头,看到皇帝舒展平日里微蹙的眉头,竟然在笑。
他的目光散着柔和,很难把现在的他,和当初口口声声说要把他做成麻辣兔头的家伙,重叠在一起。
钟傅璟则接着说:“朕是皇帝,不管多少人心里怀有异心,只要朕在一天,就没人能逼朕离开皇位!那齐昌淖我杀定了,谁来求情都没用!”
他说着英俊的脸上又带出那一些凌厉的凶悍,尽管嘴角含有笑意,可那张脸却是一副狰狞。
他有些咬牙切齿:“朕已经登基三年,不是第一次处理朝臣,更不是第一次遭到他们反对。在他们眼里,朕已经是个十恶不赦的暴君,朕就合了他们的意!齐昌淖擅闯御书房,图谋不轨,就是死罪!”
他的手落在小白兔的脖子上,仿佛下一秒就要掐住兔子。
但钟傅璟的手指一动,重新摸了摸小白兔的脑袋,神色也缓和下来。
云珺歪着脑袋,盯着钟傅璟看了半天。
在钟傅璟说着杀人如麻之类的话时,脸上显得狰狞,可眼底竟有些悲凉。
云珺忽然想到,他父亲生前曾说过,当今圣上倘若不那么穷凶极恶,必将是个公正英明的仁君。
那齐大人滥用职权,本就该杀。而自皇帝登基以来,真正下令斩杀的官员,却都数不出一只手。想必是大臣不满皇帝,故意在外传播对皇帝不利的消息。否则皇帝若真是一个杀人无度的暴君,早就把四处造谣的人给抓起来封口。
皇帝,真是别人口中那残暴无度的“暴君”吗?
云珺搞不明白皇帝。
皇帝好像很凶残,宰相带着那么多朝臣为他求情,皇帝也无动于衷。
又好像很仁慈,尽管外界流言蜚语,也知道是谁在背后煽动,可皇帝却未曾大动干戈,强势镇压。
尤其是……尤其是皇帝说过,他相信云太师。
云珺之前听信太妃们嚼舌根,结果发现都是误会。
耳听为虚,非亲眼所见的,不可全信。
云珺更相信自己所见,觉得皇帝不想所闻中那般相残。
正想着,钟傅璟放他到桌子软垫上,捏起一根胡萝卜条,送到小白兔的嘴边。
约莫是心情大好。
云珺慢慢伸着脖子凑过去吃,清脆的胡萝卜条缓缓送入口中。
钟傅璟喂食的手法竟意外的细腻温柔,不会用力推,极有耐心。
云珺一口气吃了好几根。
他已经吃了大饱,但见到钟傅璟又拿了一根上来,还是很给面子地凑上去。
岂料这时候钟傅璟倏地抽回手,云珺扑了个空,在软垫上扑哧翻了一圈。
又来?!!
云珺无奈,自己好心来安慰皇帝,皇帝还这么耍弄他。
哼!幼稚!!
不过云珺可以确定,皇帝已经不生气了。
所以,云珺现在敢直接拿屁股对着皇帝。
钟傅璟见状,哈哈大笑。
他爽朗的笑声一下子穿透到很远。
那些候在假山后的宫人们,一个个都伸着脖子看过来。
白茯凑在最前面,他听到身后有宫女交头接耳。
“皇帝果然喜欢那只兔子。”
“皇帝心情可算好了……”
白茯也跟着满意地点头。
不光是他,周围人都觉得,自打兔子来了御书房,肉眼可见皇帝的脸上笑容变多了。
有一次,白茯还在屋外,看到皇帝静静地蹲在兔子窝旁边,一脸温柔地看那兔子睡觉。
想若非先皇突然驾崩离世,逼得郁王回来继承大统,不然他在封地过得舒舒坦坦,不用每天都要和朝臣斗智斗勇。
白茯双手相抵作祈求状,默默感谢老天爷送了这只兔子到皇帝身边。
他再看去,兔子不知怎么拿尾巴对着皇帝。
而皇帝不生气,反而笑着去转那软垫。
兔子转到皇帝正面,又背过身。
他们一人一兔乐此不疲,像是在玩耍。
白茯见状,走到钟傅璟的身边,问:“皇上,是否就在这里用午膳?”
钟傅璟笑着摇头,“不必,回御书房吧。”
皇帝一边说着,一边抱起兔子。
小白兔还在和皇帝生气,挣扎着想从他怀里跳出去。
钟傅璟捏了捏他的后颈肉,笑着说:“逗你两下,就这么生气?”
那也没有……云珺趴在他怀里不动了。
钟傅璟对小兔子的反应十分满意,手指在他毛茸茸的脑袋上挠了两下。
小白兔被挠舒服,吱吱叫了两声。
等回过神,云珺也没想明白自己怎会发出如此声音。
他羞耻地低下头,前爪捂着脸。
他不会当兔子当久了,以后彻底变成一只兔子吧?
等云珺再抬起头,皇帝已经抱着他走在一条陌生的小道上。
云珺除了太后的仙阳宫,和皇帝的御书房,就没去过其他地方。
他看着周围,总觉得有点奇怪。
一路上竟然看不到其他人。
他以前看民间小说,写到后宫佳丽三千,皇帝走出那么几步,都要遇到一个淑仪一个夫人,要在皇帝的面前留下印象,最好能获得皇帝的宠幸,一朝飞上枝头当凤凰。
可现在连个宫女都看不到。
云珺抬头去看皇帝,难道钟傅璟都没几个后宫美人……
呿!云珺摇头,他想这个干嘛!与他无关!
云珺只关心一件事,便是他家大火的真相。
如果硬要再算上皇帝的心情,也能堪堪算上云珺会关心的事。
这几天皇帝心情都不错,不用云珺专门跳上桌子去哄。
隔了几天,几乎不怎么出现在御书房的方夜织,半夜里忽而走了进来。
但他只是往角落里一站,神色严肃,垂着眼,不说话。
皇帝竟也不管他,直到三更半夜,就见皇帝放下朱笔,才见方夜织走过来。
方夜织从怀里抽出一封信:“圣上,桂先生送信来了。”
听到“桂先生”这三个字,本是蔫蔫地趴在软垫上的小白兔,猛地抬起头。
云珺激动地抬起头,有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