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珺紧张了大半天,洗澡洗到一半,迷迷糊糊睡着了。
一觉睡醒,已是半夜。御书房里静悄悄的,仿佛此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皇帝依然坐在桌边批阅奏折。
见小兔子动弹,皇帝立即搁下朱笔,将小兔子捞进怀里。
“小白兔。”钟傅璟说道,“夜织说你一身怪味,洗澡水里混了些……叶片。”
云珺听到洗啊澡啊水啊的字眼,心里就哆嗦。
几个时辰前,皇帝喝过他的洗澡水。
他低下头,他心虚,他根本不敢吭声。
钟傅璟笑了下,语气轻柔,“他还说你指甲也刮花了,刚给你剪好指甲。今日你到底……遇到了什么?”
云珺差一点,都要去看自己的爪子,好险!
他感觉了下自己的爪子,不疼,就是没了指甲,有一点不习惯。
钟傅璟却主动抓住他的前爪,捏了捏,“现在没事了,小白兔,朕说过会好好养你,决不食言。”
云珺盯着皇帝,心软下来,真想告诉皇帝……别再说把他做成麻辣兔头了!
钟傅璟重新抱起兔子,像是在哄他:“朕已经将芩夫人已经下了大牢,这回定要她付出代价。”
还好没让芩夫人得逞,云珺现在想来都有些后怕。
耳边,钟傅璟轻轻叹气:“不过,芩夫人进宫两年多,她做出这等事……朕也有点责任。”
云珺抬头,这怎么能怪皇帝?
可他还是第一次见皇帝神色惆怅,甚至露出了些倦容。
他苦笑起来:“小白兔,你知道皇帝为何自称孤家寡人。在宫内,朕连一个能说点话,发点牢骚的人都没有。倒不是不信白茯和夜织他们,然而……对着他们,朕反而有些难以启齿。”
云珺低下头,因为自己是兔子,兔子不会把秘密说出去。
钟傅璟捏着小白兔的脖子,提到自己面前。
他笑道:“他们说你是仙兔,你不会真听得懂人话,甚至变成人形吧?”
云珺顶着一脸天真无辜。
钟傅璟自然也觉得他听不懂,便说了起来:“朕的后宫,全都是宰相通过太后之手,送进来的人。他们想利用女人,来测探朕的心思。朕知道这些女人是无辜,也好吃好喝地养着她们,每年该给的册封奖赏一个都不会少。”
云珺心说,这话确实不好随便对别人抱怨。
钟傅璟叹气,“可是,朕不给她们任何接近自己的机会,这些赏赐是无法弥补她们的空虚。她们在宫里待得越久,就越不会安分。尤其是芩夫人这个性格,但今日她敢如此造次,以后必然得寸进尺,朕决不能姑息!”
云珺想,原来是这样。后宫无辜,但前提得是安分守己。
所以虽然理解,却更可怜皇帝。想他为了提防朝臣而冷落后宫佳丽,别把身体憋出病来……
钟傅璟兀自说道:“不过朕这个皇帝,不会做很久。在禅位之前,朕必须处理后宫这些人。等今后朕离开皇宫回到封地,就会再找一个朕心爱之人,和他相守一生。”
云珺听得此话,心里忽然一空。
他心里忽而有点泛酸,好像……是羡慕。
云珺上辈子只从书中得知情爱之事,但从未品尝过个中滋味。
如今他变成了兔子,更不可能再有这个机会。
你……你皇帝喜欢谁也好,不喜欢谁也好,和他这只兔子有什么关系!
钟傅璟低头一看,他的小白兔拿背对着他,也没太当回事。
他抓着兔子的前爪,让兔子转过身面对自己。
云珺被迫面向皇帝,忍不住龇牙咧嘴。
钟傅璟搞不懂小兔子怎么回事,脸上却依然笑着。
“小白兔觉得朕的话太多了?不想听?”钟傅璟哼道,“连你都不愿听,那朕……”
云珺就看到皇帝脸上露出些许落寞,马上靠在皇帝手腕上。
钟傅璟抱起小兔子,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
“都说你是仙兔,你到底是不是?”钟傅璟乐呵呵地看着他,“或许……是朕身上有真龙之气,影响了你,让你也变得聪明?”
云珺心说你这皇帝还真自信!
钟傅璟一边笑一边摇头:“可朕这个皇帝当的也不舒坦,只得苦熬到禅位后去封地,才能自在逍遥。”
云珺抬眼去瞄,见皇帝神色中有神往,有思虑,却完全没有初见时的凌厉。
他不免奇怪起来。
整个朝廷都反对当今圣上,希望太子继位,既然这么不乐意当皇帝,何不早早让位给太子……
此时,钟傅璟叹了声气,“如今的朝廷,不论是谁,都有自己的心思。尤其宰相的心思最重最明显。他想扶持太子上位,更是想控制太子。剩下的那些官,对他马首是瞻。若将这样的朝廷交给太子,唯恐要被人骑在头上。朕若不当皇帝,想帮太子,反倒是容易给宰相落下把柄口舌,说朕想当什么摄政王,他要清君侧……呵!太子如今才几岁,与其如此不让朕做这个皇帝!”
钟傅璟忍不住大吐苦水,把心里对宰相的满腔牢骚,一个劲地道出来。
“若朕还不能处理一个宰相,怎么对得起太子喊我一声皇叔。”钟傅璟说着,神色又严峻起来,“这个藜朝,是我钟氏的天下,不允许任何人窥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