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珺走在皇上身边,余光瞥见皇上的嘴角上翘,显得有些得意,但他的眉宇间却是凝重严肃。
再去看走在另一边的桂清遥,他则显得忧虑,好像对皇上突然间的决定,有些不满。
云珺想他现在提出?去见太后,一定做好准备,哪怕所有人都不知?道皇帝打算怎么做,但他相信皇帝,相信他能处理好。
而他们这一行人,浩浩汤汤走向太后所在的仙阳宫。
他们没有任何掩饰,只要太后安排眼线,必然马上知?道皇上的举动。
于?是,一入仙阳宫,云珺陡然觉得宫内的气氛有些紧迫。
一向很有阵仗的太后,素来会在内庭安排许多宫女,然而今天却只有两?名?宫女,瑟瑟发抖地站在门外,给皇上通报。
钟傅璟看了一眼宫女,摆手道:“不必通报了,太后该是知?道朕来了。”
他脚步不停,直接跨进?仙阳宫的正?殿内,果然看到太后端坐在前,手扶着椅子扶手,一脸严肃。
太后:“皇上,怎么如今越发没了规矩,敢这么闯进?哀家的仙阳宫?”
钟傅璟微笑行礼,“参见太后。”
太后打扮得华丽端庄,发髻上的步摇轻摆,发出?很轻的叮叮当当。
看面前两?位钟氏后代,却与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太后曾育有一子一女,公主刚成年就远嫁藩王;皇子还未长成,就生?病去世,往后她却一直没能怀孕。如今虽然成太后,在后宫却无更多依靠。
太后看着眼前的钟傅璟,就想到他的母妃芸淑仪。
他们母子俩的眼睛长得很像,钟傅璟一半继承了先皇的俊,一半遗传了芸淑仪的俏。
太后曾经妒忌过?芸淑仪,尽管地位不如她,却深得先皇的喜爱。在诞下钟傅璟后,先皇瞧他从小就健康强壮,对他非常偏爱。可长幼有序,只能给他封了郁王。而在钟傅璟十五六岁时,母妃突然在后宫中暴毙,没人知?道原因,他也就早早去了封地当郁王。
没想到,这个郁王今日继承大统,当了皇帝,现在正?气势汹汹站在太后面前。
钟傅璟说:“太后,朕来找你,该知?道怎么回事吧?”
太后闭了闭眼,“哀家不知?。”
钟傅璟好像就在等他这句话似的。
钟傅璟笑了起来,“夜织!把人带进?来!”
这一路上倒是没见到方夜织的跟随,云珺正?奇怪地朝两?旁张望。
只见方夜织扛着个麻袋从宫外走进?来,好像刚才经过?一番辛苦地飞檐走壁,就见他轻轻喘着气,头?发上还沾着两?片枯叶。
麻袋放在地上发出?“咚——”得一身,里面好像装着个人!
不等太后开口,方夜织已经在皇上的示意下,解开麻袋口。
里面躺着的竟然是太后的贴身宫女,绣嘉。
大概是刚才放在地上把她闹醒了,她睁眼看清局面,马上爬向太后。
绣嘉眼泪横流:“太后,皇上他……”
太后大为光火,狠狠拍了下椅子扶手,“皇上!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何这样对待哀家的宫女!”
钟傅璟冷笑:“太后的宫女,为何躲在朕的御书?房外她不好好伺候太后,想来伺候朕吗?”
太后瞥了眼地上的绣嘉,心想绣嘉身手该是不错,怎么会被发现?不对,今日绣嘉并没有去监视皇上和?太子,只是替她找一次尚宫,怎么就……是皇上要和?她摊牌,所以故意派人去抓的绣嘉。
太后更是怒火中烧,正?要发话,却被皇上抢了先。
钟傅璟道:“朕今日来找太后,就是要把话说明白,太后也不要闪烁其词。”
太后深吸一口气,“哀家关心太子,担心太子做了什么惹怒皇上的事,怎么?这也不允许吗?”
钟傅璟哼笑:“朕说过?,待太子成年,自然让他继承皇位,太后着什么急?”
太后冷笑:“皇上错怪哀家了,哀家可不着急。”
见太后嘴硬,钟傅璟挥了下手,就看到身后的桂清遥走到门口,将一个男人请了进?来。
太后见到他,顿时恶狠狠地朝皇帝看来,她紧拽住扶手,上身前冲,眼睛里似乎要飞出?刀子来,一刀刀往皇帝身上扎。
太后咬牙切齿,“皇上,你……”
钟傅璟将那男人请到身边,“太后,这位是您的堂兄,可认识吧?”
“太后。”她堂兄张韬走上前来,拱了下手,“太后您想做的事,皇上已经知?道了。”
堂兄张韬留了一撮山羊胡子,一身棕色长袍,显得他更年长一些。他眉眼间透着温善的气质,说话娓娓道来,语气不急不缓,看起来像个和?蔼的长辈。
也不知?是不是云珺想得太多,他总觉得张韬的话语里,尽显对太后的失望。
太后听了他的话依旧辩解,“你在胡说什么!哀家要、要做什么?”
“哎。”张韬一脸无可奈何,“堂妹……”
“放肆!”太后打断他的话,“你怎能如此称呼!”
张韬也不管那么多,直言道:“太后,此前你要草民去联系几位大人,我也想办法联系上,如今那几位大人都向皇上坦白,一切都是太后您的意思,您想帮助太子推翻当今皇帝,扶持太子上位,以让太子欠您这份人情,您便能在那些支持太子的官员面前,确立您的地位,这些事,皇上也都知?道了,你就别再逞强狡辩。”
就看到太后闭上眼,冷冷笑了一声。
太后道:“你这故事说得倒是好听,哪些官员?哀家怎么不知?道。”
钟傅璟从怀里拿出?几封信来,“几位大人已经给朕写了信,坦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倒是站在他身边的太子突然一怔,到底是哪几位大人听从太后的话,帮他回到皇宫来,他从来没有向皇叔透露过?。
如今因为自己,而连累到了几位大人,钟柏穹心里猛然愧疚起来。
太后的目光落到他堂兄的身上。
太后怒气冲冲,“你出?卖哀家?”
张韬又叹气,“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太后,你要做什么,就认了吧。”
太后说:“哀家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们!为了张家!”
那张韬脸上竟然没有任何一丝的惊讶,“太后,如今张家没落也好,衰败也罢,都是张家自己的宿命。张家人认命,但绝不会靠任何关系,任何人情来翻身。倘若要我们靠着裙带关系上位,太后,那可太丢人了啊!这话,草民此前同太后说过?吧?!”
他说这一番话,更像是好言相劝,希望太后不要再嘴硬,指不定现在向皇帝认错求饶,还能免于?责罚。
太后气得牙痒痒,“如今张家没落如此,你们却还安于?现状,真是愧对列祖列宗!”
张韬微微摇头?,“太后,草民曾说,太后已经是为张家光前裕后,没有太后您,张家也没有资格来‘安于?现状’,只要太后本本分分,张家人永远都敬重太后您。可如今太后您做这种事,还要后代都依靠太后您的关系,这等想法,于?后代不利,草民作为张家的一家之?长,决不允许太后用?这样的思想,荼毒张家后代!”
“胡言乱语!”太后大怒道,“哀家就是为了张家,怎么能成了荼毒张家后代的人!来人啊!来人!给我掌嘴——”
“闭嘴!”钟傅璟大声说道。
他余光看到云珺缩了下脖子,好像吓了一跳。可惜周围那么多人看着,他没法抱住云珺捂住他的耳朵,想一会儿不好再这么大声呵斥了。
而张韬眼看自己劝不住太后,他无奈地朝皇帝看去。
钟傅璟听完张韬所说的话,已经知?道太后无法辩驳,他对张韬摆摆手,道:“你先退下吧。”
张韬弯下腰,深深拱手道:“还请皇上劝一下太后,草民和?草民的家人,都是站在皇上这边的。”
钟傅璟摆了摆手,“朕知?道,朕不会怪你们。”
听到这话,张韬放心地离开了。
云珺不免看了眼张韬,在太后眼里,他恐怕是固执迂腐,但云珺觉得他身上的刚正?不阿,正?该是让张家后代所有人来学习的。
前方,太后也坐不住了,她恨道:“哀家就是为了张家,又如何?”
“你是藜朝的太后!”钟傅璟很想继续拔高声音,可他怕吓着云珺,只能压低了声音发狠道:“你应该为藜朝,为皇室所想!”
太后马上顺着他的话来说:“那哀家为太子,想让太子登基,又有何错?”
钟傅璟冷笑,“去当一个受你控制,被你监视,还要欠你人情的皇帝吗?”
太后无话可说。
钟傅璟说:“你往后安分当太后,规矩地在后宫里待着,不光是朕,就是今后历代皇帝,都会敬重你。你现在做了这等事,若是认错求饶,朕还能看在你多年照顾先皇的份上,不会重罚你,往后你就待在后宫里,当一个规矩的太后……”
“哈哈!太后!”太后突然仰头?大笑,她站起身,大声说:“哀家这个太后做了有什么意思?当皇后当了没几年,还没来得及再诞下皇子,你父皇就驾崩。没有权利,没有势力,更没有子嗣,就像个宫里漂亮的瓷器,看来尊贵,却是毫无地位!如今连哀家的娘家人都,看不起哀家,不听哀家的话,还认为哀家会荼毒他们!可笑!”
就看到太后气急败坏地冲到皇帝面前,碍于?身高,她不得不抬起头?来说话。
“哀家想要权力,想要呼风唤雨!哀家就乐意帮太子,帮他推翻你这个抢夺别人皇位,杀人如麻的暴君!哪怕哀家往后只能利用?太子那么两?三年,也不可以吗?!就因为哀家是个女人?只得在后宫里乖乖待着?由你们大呼小喝的?!”
钟傅璟见她死不悔改的样子,只得说:“上次禁足没能让你学聪明,这次朕决不能放过?你。”
听到这话,太后突然冲到太子面前,拽着他的手,说:“太子!你才是藜朝正?统皇帝!你应该站出?来!继承大统!你看到皇叔现在的野心!他现在连哀家都不放过?!你今后要怎么才能继承皇位?你没了哀家的支持,今后你怎么从他手里抢走皇位?太子!你今日来,一定是受到他的胁迫!对不对?你听哀家的!今天我们就反了皇上!推翻皇上!”
钟柏穹吃痛地甩开手,往后退了两?步,“太后,请你自重!”
可太后步步紧逼,“太子!你怎可如此胆怯!你不是一直写信来,说想念哀家,相信哀家吗?怎么现在你一回来……就怕成这样?!是不是皇帝逼你了?他怎么吓唬你的?!”
见此状况,钟柏穹反倒是不怕,他坦然地对太后说:“太后,您该是不知?道。当初父皇是亲自写的圣旨,让皇叔继位,而他拿的圣旨,还是柏穹送去的。皇叔也答应柏穹,等柏穹成年,就能继承皇位。皇叔是正?统的皇帝,只是太后您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