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娘!”
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仅这一声,便像是若干枷锁,将她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觉着此时此刻自己身子都是僵硬的,直挺挺的立在原地,若非微风吹动了额发,还真同木桩无异。
与她成鲜明对比的,便是一旁灵动的文竹,文竹一见身后来人便笑开了花,这是替季芊婷开心。
文竹偷偷扯了季芊婷衣袖,低声道:“姑娘,是钟公子。”
她当然知道是钟明齐,他的声音,她怎么可能听不出呢。
愣了这么会儿,有所缓和,季芊婷缓缓转身,果然见着一身素白衣裳的钟明齐就站在她身后。
五年前的钟明齐,一介布衣,身上永远是一件洗的发白的素袍,脸上挂着温润的笑意,从他的脸上,永远看不到嗔怒,无论在何种境地,都能淡然处之。
此时此刻的季芊婷目无表情的看着他,眼中没有该有的星光闪烁。
这漠然疏冷的目光不由得让钟明齐心头一怔。
这目光似曾相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却让他全身上下都不舒服。
“你有事?”
仅这一句,没有称呼,没有寒暄,人还是那个人,却又不似那个人。
钟明齐面上笑容一僵,随即从身上掏出一只笔匣递到季芊婷的面前,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方才我听说二姑娘弄坏了你的笔,这支是我前阵子新得的鹿毫,一直没舍得用,若三姑娘不嫌弃,便送给三姑娘。”
他便是这样的性子,会权衡利弊,不会得罪任何人,私下安抚。
前世也是这样收了他一支笔,点点滴滴的小事凑在一起,便让她恍惚的以为是真心。
“多谢钟公子,只是这东西,我不需要。”季芊婷没有看那笔一眼,眼神从始至终都是冷着的,连语气都透着冰凉。
还未等到钟明齐再开口,季芊婷便微微福身,带着文竹转身而去。
钟明齐一双手还端举在那里,看着她的背影笑容渐渐散去,眉目微微收紧,恍惚了一阵他才后知后觉,之前她的眼神为何会看起来似曾相识,前世在她死前,也是这般冷漠疏离的望着自己,眼神中的恨意和不甘一模一样。
春风送暖,却吹得他脊背发冷。
他大胆猜想,重新来过的,也许不只是他而已。
双手垂至身子两侧,钟明齐一手紧紧握住笔匣,当他某日醒来知道自己要从头来过一步一步往上爬的时候他全然不在意,因为他本以为可以重新开始,牵住季芊婷的手……
到头来竟是造化弄人。
有人愁时自是有人欢喜,方才这一幕被林泊元看在眼里,他才上过药,到了学堂被告知学究病了,正想去找季芊婷,正巧看到这场面。
他忍不住扬声挖苦道:“怎么了钟明齐,像个霜打的茄子!”
钟明齐回过头来,见着林泊元正肩倚在廊柱下歪着头翘着脚,美滋滋的神情怎么也藏不住,他也没想藏。
此人平时吊儿郎当,最是一个混不吝,钟明齐素来看不起这种世家子,无非是仗着背景欺人罢了。
他无心也不屑同这样的人磨牙,本想离开,却无意中看到他手上绑的帕子。
上面的翠松绣案出自季芊婷之手,她的帕子香囊大多是翠松,因她喜欢。
见他目光呆滞,林泊元有意又晃了晃手,炫耀似的说道:“方才手伤了,季芊婷亲自给我包的,本来已经去了前庭上药,可觉着纱布包的不好看,还是这帕子更漂亮。”
别看林泊元平日里混的厉害,嘴里十句话有八句不中听,可有些东西只有心迹相似的人才瞧得出。
他喜欢季芊婷,这是钟明齐一早便知道的。
尽管他平日总找她的麻烦。
钟明齐目光从那帕子上收回,再看只觉得刺眼。
再不喜林泊元,他也先礼貌点头,而后才转身离开。
倒是林泊元,见钟明齐灰溜溜的背影越发得意。
举着手瞧着季芊婷的帕子,笑得又傻又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