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柳姨娘听说季文升将季芊婷许给了钟明齐后脚步不稳,身子朝后一仰,险些又晕厥过去。
红梅及时扶住她,搀她到梨木椅上坐下,轻拍了她后背安抚,“姨娘你要撑住,现在能给二姑娘做主的,只有您了,若是您倒下了,二姑娘可就一点儿指望也没了。”
“我能有什么法子,我还能有什么法子!”柳姨娘一声高过一声,手掌怒拍了手低矮几,全然不顾形象,“这亲事是老爷定下的,哪里还有反驳的余地……”
柳姨娘越想越窝火,这会儿反正是在自己院子,不用顾忌什么规矩礼仪,显露了骨子里的无礼泼辣,猛地起身,手指门外,嘴唇因狂怒而缩成薄薄的两片,一口银牙几乎咬碎,破口大骂道:“那日没有弄死那该死的小贱人算她走运,如今害得我秋棠如此地步,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今日无论如何我也要撕了她!我儿过不好,她也别想好过!”
柳姨娘娴熟的捋胳膊挽袖子,摆出一副要拼命架势便要往外冲,红梅见状不妙,忙从一侧将她抱住。
“姨娘三思,您这一去,不正是中了三姑娘的计了!”红梅将她抱了个严实,丝毫不敢松懈,“这件事上她本来就将自己摘了个干净,外人谁会想到这中间的弯绕,那日您同老爷讲这是三姑娘陷害,老爷不是也没放在心上?您可见老爷往日哪次护过三姑娘,可见即便老爷这般偏心二姑娘的人也没法将罪过硬加在三姑娘身上,您又何苦去闹!”
红梅素日话不多,可心机却不差,节骨眼上的一番话果然让毛躁的柳姨娘冷静下来。
她先是喘了几口粗气,后才渐渐平复,红梅见她身子松懈了下来,才敢将柳姨娘放开。
柳姨娘再恨,也不至于傻到此地无银三百两,略思忖,便觉得红梅说的不假,这次老爷含糊的态度,已经说明对她说的根本不信。眼下刘氏正巴不得看这边出错,更不会帮她,这件事又闹的极为难堪,竟成了个死局,若是真的不顾一切去闹,追查下去,结果未必会比现在更好。
真是恨啊!
柳姨娘整个人僵直坐回圈椅中,白着脸色重重一拍大腿。
这哑巴亏吃的太彻底,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
内阁珠帘晃动,珠翠碰撞在一起发出声响,柳姨娘侧头看去,季秋棠穿过珠帘从内阁晃荡出来,眼下的乌黑照比昨日没有星点儿缓解,好像还更加严重了,猜想她又是一夜未睡。
“红梅言之有理,姨娘不该冲动去闹。”未等柳姨娘开口,季秋棠便哑着嗓子开口。
经历了这两天,她也想明白了。
柳姨娘瞧她神色不对,有些过于平静,音容相貌配上那苍白的脸色,尤其瘆人。
“秋棠……”量是柳姨娘这样的人,见自己女儿成这样,也心疼不已,方才还怒气冲天,这会儿已经是泪珠纵横。
季秋棠目光淡淡飘向季芊婷院子所在的西侧,垂在长袖下的手紧握了拳,“从前是我们太小看她了,她这次赢的的确漂亮,抓住我的软肋给我致命一击,斩了我的退路。往后,京中权贵无人肯娶我,恒誉侯府更不可能,父亲不会让我嫁小厮,思来想去,嫁给钟明齐确实是最好的结果了。”
她语气平静,可眼底浓稠的恨和不甘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
“二姑娘,您不要这想,那天只不过是衣服扯破了而已……”
红梅此刻只想尽力安慰,却体会不到季秋棠那颗悬在崩溃边缘的心,季秋棠尖声打断她的话,“可若我说我还是清白的谁又会信!那晚上多少人看见我……看见我!”
她的声线尖锐刺耳,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双手抱着自己的头发胡乱撕扯,边退边哭喊。
最后蹲在角落里,大滴大滴的泪珠子划过脸颊铺成泪河。
她哭出来柳姨娘反而放心了,眉头微松,还夹带了些许释然。就怕她哭不出憋出病来。
“姑娘,你要往好处想,这次三姑娘也并不是全身而退啊,老爷将您许给了钟明齐,那就是戳了三姑娘的肺管子,全府上下谁不知她同钟明齐要好!”
“钟明齐……”不说这件事还好,一说起来,季秋棠便气的脸色暴红,浑身颤动,疯了一般猛起身朝红梅扑过来,双手扯住红梅衣襟,瞪着青蓝的眼白,如同个要吃人的妖孽,“你当真觉得她同钟明齐要好!你可知这次帮她的是林泊元!”
这才是最让她崩溃的地方,若不是信了林泊元,若不是信了她当真喜欢钟明齐!
红梅被吓的发不出声音,哆嗦着上牙打下牙,一个字也不敢再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