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毛般的大雪几乎下了一整夜,这是入冬后第一场大雪,雪大无风,雪片子落地无声,静悄悄的便将整个京城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银白。
树梢上挂满了积雪,承受不住时便枝头压低,散落着的雪团砸在地上,形成一个小鼓包。
天还未亮时,林泊元被身边一声嘤咛吵醒,他朝里翻身,看?见季芊婷整个人朝里蜷缩着,竟连头也埋进了被子里,他忙凑过去,将她整个人捞到了自己身边,这会困意全无,只柔声问她,“怎么了芊婷,哪里不舒服?”
抬手探上她的额头,虽不烫,却摸了一把冷汗在手,连额前的碎发都已经被打湿了。
“疼......”这一个字艰难的从她的牙关里挤出来,仅一个字还抖了三抖,若不是他问,她连这一个字也不想说。
仅这一声,吓的林泊元猛得坐起身来,整个人压上去,小心将她翻过来,“哪疼?告诉我哪疼?”
“肚子疼。”季芊婷几乎出了颤音,一时没忍住,委屈地哭了起来。
她一哭,林泊元心都跟着揪了起来,这时才留意到,她从方才开始便一直捂着肚子,心下有些了然,手扯过她的,同样凉的厉害,还往外冒着冷汗。
“来,我给你揉揉。”他掀开她的寝衣,熟练的摸上小腹位置,干燥温热的手掌整个贴在她有些冰凉的小腹上,另一条胳膊将她的上身抱着,拥在怀中,下巴也贴在她额头上轻声宽慰,“不是好久都不疼了,怎么今日又疼起来了?”
她的月事,他摸得一清二楚,才?成亲那会儿他方知她每个月都会疼,而?且疼得厉害,后来经太医调理后有所缓和?,只是不知怎么这次又疼了起来,还疼成这样。
“昨日下了几个雪片子,你便乐得跟什么似的,非要跑出去看?雪,定是那时候凉着了。”他慢慢回忆着她的衣食住行,也只有这个可能性了。
季芊婷一言不发,是有些心虚的,昨天傍晚见下雪了便非要去看雪景,还在雪地里站了许久,当?时虽觉着脚下生凉,也没舍得进屋,却忽略了自己快要来月事这一件事,没想到这么快便吃到了苦头,夜里便疼了起来,本想着忍一会儿便能好了,谁成想越来越疼,这一夜她几乎没怎么睡。
她无言可辩,只得将脸埋在他心口处,随他说什么。
“嘱咐你多少?次了,千万别贪凉,要么便多穿一些,你倒好,将我的话当?成耳旁风,昨天我不在你身边,没看住你,若不是提前回来了,还不知你在外面玩了那么久,”林泊元轻捏了她的耳垂当?做惩戒,“年岁见长,怎么还越活越回旋了。”
“因为你在啊!”林泊元的手掌干热干热的,贴在她肚皮上舒服许多,她一时居然也不觉得有方才那么疼了,于是微微侧过身,将胳膊甩到他身上轻轻搂着,额头又在她身上用力蹭了蹭。
这一蹭,林泊元的心也顿时软了,再厉害的话也讲不出了,温和的笑意满足的挂在脸上,眼微微眯着反问道:“有我怎么样,有我你不还是一样疼。”
“不一样,一点儿都不一样,”她手指不太老实,隔着寝衣在他身上画着圈儿,“从前没你,疼我也自己受着,如今不同了,我知道我怎么样你都陪着我,世上唯你一人心疼我。”
这是实话,在季芊婷眼里,林泊元处处以她为先,他讲得没有错,自己年岁见长,却是越活越像小孩子了,还不都是他惯的。
“别拿这些好话哄我,以为这样我就不说你了?”他似才反应过来,手指轻掐了她的脸蛋,“下次你若再这样不听话,我便不管你了。”
这当?然是气话,季芊婷比谁都清楚。
她不答不应,只牢牢的贴在林泊元身上。
“天还早,你再睡一会儿,我去让他们给你准备个汤婆子,你抱着。”他轻拍了季芊婷的肩,季芊婷这才?肯将他放开,乖巧的缩回里面,眼见着他只披了一件衣裳便出门。
再回来时,手里捧了一个小汤婆子,塞到了她脚下,又?仔细给她掖了被角,而?后搂过她,在额头上轻吻一下,沉声道:“再睡会儿。”
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老老实实的缩在他怀中,困得极了,没多久果真?便沉沉的睡去,无比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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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的轱辘在尚未除干净积雪的长街上艰难缓行,从南至北一路来,留了两道长长的车轮印,马车所经之处,街道?两旁的商铺才陆续开门,有人先是扫门前雪,有人互相交谈,这大雪封门总是让人欢喜的,总有人说瑞雪兆丰年,开年的第一场雪,总是给人无尽的期盼。
一只修长的手穿过马车的毡帘稍稍掀开了一条缝隙,凉风夹带着雪气便从车里灌了进来,里面的人也不觉得冷,反而?被这一阵风吹得神色清明。
马车在一处客栈停稳,车夫跃下车,取出小凳搁在马车下,而?后朝车里低声唤了句:“大人,到了。”
里面人并未回应,只是由人掀了毡帘后才弯身出了马车,高?筒的细线锦靴踏在小凳上,又?踩进雪地里,发出咯吱的响声,身子站直后一身天青碧的银丝搭杂软棉长袍规整齐垂,腰上配的月牙白色三指宽系带上还悬了一块上好的羊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