坂口安吾从腰间拔出不离身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张脸,抖着手拉开了保险栓。
随着“砰”的一声枪响,那柔软的脖子灵敏地往后一缩,融入了黑暗里。
坂口安吾不知道自己到底打没打中对方,只是干脆利落地收起枪,扭头就跑。
至于男人会不会再迈步跟上来,他完全没去思考。
……反正在漫山遍野、密密麻麻的白色脑袋注视之下,同样的东西就算悄无声息地再混入其中,他也根本无法察觉出来。
说实话,今天之前,从事文职工作的青年从来不知道自己也可以跑这么快——
扑面而来的空气中夹杂着奇怪的恶臭味道,他在不甚明朗的光线勉强辨认出下山的道路,闷头直冲。
出乎意料的,下山的路上没有遇上想象中怎么跑也跑不出来的怪事,摩肩接踵站立的男人们只是默然地藏身在黑暗里,放任了他的离去。
余光里两侧景物急速后退,直到鬼影幢幢的树林被远远甩在了身后,坂口安吾剧烈跳动的心脏才稍稍安定下来。
他松了一口气,放缓了脚步一边平复着自己的呼吸,一边不住打量着四周。
这里看上去是一个小镇、道路规划和两旁的建筑都是典型的日式风格。
低矮的围墙墙面斑驳。狭隘的路面每隔上十几米就能看见一个六米左右的路灯灯杆,清清冷冷的灯光照亮了灯脚零星的一小块地方。
说实话,这点亮光还不如没有。
在不开灯的夜晚玩过手机的人应该都知道。
盯着发光的屏幕一段时间后挪开视线,会有大块光斑遗留在视网膜上,用光斑之外的视角去看屋内,只会感觉比平时更黑。
坂口安吾把目光从路灯上移走,连续眨了好几次眼睛,试图让光斑快一点淡去,视线里黑黢黢的地方总让他有种不安的感觉。
运动带来的燥热退去以后,瘆人的冷意涌了上来,在吹着刺骨寒风的夜晚,他身上的西装衬衫根本起不到任何御寒作用。
这样的温度根本不像是四月,估计能和每年横滨最冷时的气温持平了。
坂口安吾打了个冷颤,抱着手臂揉搓了好几下,抱怨出声:“这是到底什么鬼地方啊。”
说话间,蒙蒙白雾从口鼻处被呼出。
被吹散开来轻飘飘的雾气里,不知道是视网膜上还未消退光斑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坂口安吾心脏骤停了一瞬,整个人都麻木了。
……那是一个人。
一道有着正常体型的人影,直愣愣地杵在路尽头的灯光之下,好像在等他。
*
最早消失的红发青年,和坂口安吾臆想中被掳走的情况完全不一样,他正坐在摇晃着前行的公车后排。
这是一辆很老旧的公车,是早该被淘汰的古物。
头顶的车灯一闪一闪的,好像有些接触不良。
车厢里散落着各种常见的生活垃圾,显而易见没有人认真的去打扫,空余的车座上也有着明显的污垢。
玻璃上蒙着厚厚一层脏东西,可能因为这个原因,完全无法从车里看清外面的景象,前方没有LED显示屏提示到站,自然也没有刷卡的机器。
只有一个疑似是售票员的女人,她的脑袋斜靠在车窗上,看上去是在打盹。
除去司机和售票员,车上的乘客寥寥无几。一个扎着蓬松双马尾的红裙女孩坐在和黑泽悠斗同排的第一行座位上,他的视线从对方身上一扫而过,潜意识里感觉到了有什么地方好像不对。
……但他没有注意,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其他人身上。
一个年迈的老太太和一个青年坐在靠着车门边的前后座,除此之外,就只有一对依偎着的年轻夫妻了。
这时候,公车好像碾压到了路面上的什么东西,车厢发出“吱呀吱呀”地酸涩声音,密闭的空间不知道从哪里吹来一阵风,卷起地上的旧报纸飞到了红发青年脚下。
他低下头,目光落在了报纸上加粗的黑色字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