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偌大一个?“姬”字,别说是雁流苏了?,就是在场其他稍微有些底蕴的?人脸色都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还真别说,这些女子中?或许比不?过雁家如今的?家大势大,但她们出身市井之中?,有些小道消息反而更?加精通。
比方说啊,这曾经也位列修仙界四大家族之一的?姬家,虽是因着一场突如其来的?灾祸覆灭,但在某种意义上,它的?血脉可并不?是完全断绝。
眼前这不?就站着一个?“姬”家人吗?
更?何况雁父当年所为可算不?上光明磊落,也就是仗着姬家无人,加上当日时局动荡,人人自苦,无人深究罢了?。
稍微知道些内幕的?,谁不?骂雁文涛一声“抛妻弃女,狼心狗肺”?
也就是现在时过境迁,无人知晓过去的?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往事,再加上雁家起势后,吹捧者众多,雁父有有意淡化了?姬冰玉和他的?父女关?系,这才让一些不?知情的?人误以为雁父是什么情种、好父亲。
然而如今一个?简简单单的?“姬”字,却轻而易举地打破了?之前雁父做有对外的?维持的?君子形象,更?是直接让自诩“大家闺秀”的?雁流苏破功。
不?过雁流苏到底是雁流苏,慌张的?神色不?过在眼中?划过了?几秒,她又重新恢复了?一贯的?温婉端庄。
“原来是个?‘姬’字,倒是和妹妹的?姓氏相撞了?。”
雁流苏语气从容,在无人能看见的?角落里?,狠狠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勉强用疼痛稳住了?心神:“大概是那工匠做工时,顺手将姓氏刻了?上去罢。”
她这话接的?自然,顺便还试图用“工匠”的?身份暗讽一番姬冰玉,熟料姬冰玉根本不?接这茬。
工匠怎么了??你凭什么瞧不?起打工人!
抱着这样的?想?法,姬冰玉无所谓道:“这个?工匠不?错,若有机会,雁大小姐倒是可以将他介绍给我。”
这东西确实不?是姬家原物——想?也知道雁家还没阔绰到这个?地步。
不?过凭着那一个?“姬”字,曾经短暂浏览过原主记忆的?姬冰玉就认出来,这一定?是姬家的?东西。
笔锋凌厉,一笔一划之间?自有一股不?羁疏狂,恍惚中?能让人感受到凤翔九天时,那样挣脱了?所有束缚似的?自由潇洒。
无比令人着迷。
姬冰玉当时也不?过是惊鸿一瞥,却牢牢记住了?这个?字。
这个?“姬”字,是姬家追随的?凤太子所写,姬家感念凤太子的?恩德,便将它当做了?家族图腾。
即便是后来凤太子不?知所踪,天下将倾,曾被压制住的?西魔界狂妄动乱时,姬家也从未抛弃过这个?字。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在姬家人眼中?却又不?止如此。
是明月清风,又是赤火烈焰,代表着姬家人不?变的?追随,与立志清除天下大恶的?决心。
在心底沉默许久的?容清垣又忽然开口:[这香囊新的?很,阿玉就不?怕认错?]
[香囊或许是新的?,但字不?是。]姬冰玉慢吞吞道,[师父,我记得?这个?字。]
香囊确实不?是新的?,或许是雁家自己都舍不?得?用原品,也或许真品早已?被送往权势更?高者的?手中?。
但这个?字却是真的?。
[天道曾让我浏览过原先那位姬小姐的?记忆,所以我有幸见过这个?字。]
姬冰玉在心中?答道:[纵使不?及原物千分之一,但这样的?笔迹,只要见过一次,便再不?会忘记。]
“也不?是什么出名?的?大师。”
雁流苏勉强笑了?一下:“不?过是碌碌无为之匠人罢了?,说出来反而脏了?妹妹的?耳朵。”
姬冰玉:“哦。”
姬冰玉:“真的?吗?”
雁流苏:“是啊,一个?不?值一提的?人而已?。”
姬冰玉顺手将金香囊抛换给了?那个?粉裙小姐,又顺势提裙坐在了?粉裙小姐的?身边,惹来对方既新奇又有些惊慌的?打量。
毕竟在这群小姐夫人的?眼中?,姬冰玉也实在是个?特立独行的?人物了?。
粉裙小姐还以为姬冰玉又会有什么壮举,却见她抬手,毫不?见外地抬手给自己到了?小半杯酒,轻轻晃了?一下,似是在品鉴着酒的?香醇。
见此,粉裙小姐不?免有些失望。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位姬小姐该有更?惊天动地的?举动才是。
就在雁流苏同样松了?口气的?时候,又听?姬冰玉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不?信。”
“能做出这样水准的?器物,又怎会是一个?简单的?人呢?”姬冰玉眨巴着眼睛,露出了?一副伤心的?神情,“还是雁姐姐嫌弃我,所以根本不?屑与我分享?”
雁流苏:“……”
这时候倒是知道叫她“雁姐姐”了?,没用的?时候就只叫她“雁大小姐”,更?没用的?时候甚至对她理也不?理!
雁流苏深深怀疑自己和姬冰玉是不?是八字犯冲,这才让她每每遇见姬冰玉时,才会如斯倒霉。
这么一算,好像是从新秀比武开始。
雁流苏想?到,从那时起,一贯逆来顺受的?姬冰玉终于开始学会了?反抗,她不?仅开始不?在意她们这些亲友,甚至开始不?在意轩辕焚天这个?未婚夫了?。
性格大变,几乎与原先浑然不?同……
雁流苏的?眼中?划过一丝怀疑,不?过嘴上还是说道:“乍一提及,我却也有些想?不?起来了?,待宴会结束,我一定?将人找出来。”
“我们姊妹难得?见面,不?提这些外人了?。”
——若不?是如今有求于姬冰玉,自己何须如此低三下四!
姬冰玉点点头,从善如流道:“好的?,姐姐,我们来谈论一下别的?事情。”
她随手拿起酒杯晃了?晃,不?慌不?忙道:“那你什么时候给我下跪拜年?”
雁流苏:“……”
这话题怎么又回来了?!
如果是乾明真人在此处,他一定?会发现,如今的?姬冰玉面上的?神情与曾经将他气炸的?容清垣竟是像了?个?十成十!
不?管雁流苏如何憋屈,被姬冰玉一提起,众人顿时想?起来那场飓风之前的?对话。
之前那又是“狼儿”,又是“拜年”的?,偏偏说着话的?人还姓“姬”,这不?就是在讽刺雁流苏没安好心吗!
话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人群中?不?少人都反应了?过来,有几个?年轻的?姑娘着实没忍住,窃声笑了?一下,又慌忙用帕子掩住口。
雁流苏心下恼恨,可她碍于计划,又必须做出一副和姬冰玉很熟的?样子,于是浅笑道:“妹妹可又在胡说了?。这些日子无法与妹妹相会,我着实担心得?紧,可惜无法得?见,又去问了?轩辕大哥,连他都没有你的?消息。”
说到这儿,雁流苏对着姬冰玉眨了?眨眼,一副亲昵促狭的?模样:“我还和他说,我妹妹可是抢手得?很,他若是看不?住,下一秒便会有其他人等着抢呢!”
好家伙,都这时候了?还不?忘拉踩自己一下。
姬冰玉深深怀疑,这雁流苏与轩辕焚天早就商量好,等将她剩余的?价值压榨干净后,便要放出风声说她水性杨花,到处在外勾勾搭搭,到时候舆论便会一边倒的?指责她不?忠贞,从而将姐姐妹妹一大堆的?轩辕焚天摘了?个?干净。
就算轩辕焚天最?后有什么风流韵事流传出来,也不?过是一句“年少轻狂”,绝不?会连累他的?名?声,反而会成为香艳一笔。
自古以来,舆论对女人总是分外严苛的?。
不?得?不?说,雁流苏确实将这一套摸得?很准,又恰如其分的?,利用其为自己谋得?利益。
姬冰玉对此不?发表评议,但若雁流苏要以此来要挟她,那便是大错特错了?。
——说到底这特么的?是本修仙文啊!谁要和你搞这些后宅勾心斗角啊!
大家好好修炼匡扶正?道,没事除个?魔杀个?恶人不?好吗!
再说了?,当谁不?会阴阳怪气似的?。
姬冰玉勾起嘴角,看向了?雁流苏,懵懂道:“哦,那敢问姐姐口中?的?‘轩辕大哥’是谁?”
“轩辕大哥是你的?未婚夫啊!”
雁流苏讶异极了?,迫不?及待地加重了?音量:“不?过是三年不?见,妹妹你怎么连自己的?未婚夫都忘记了?呢!”
姬冰玉再次长?长?地“哦”了?一声,抬手抹了?抹眼角:“妹妹近些日子忙于修炼,故而记忆有些错乱。见姐姐总是提起轩辕大哥,恍惚中?竟是以为轩辕大哥是姐姐的?未婚夫呢。”
说完这话,姬冰玉也不?离开,就站在原地,脸上做出了?一副惊讶委屈又隐忍无比的?模样:“都是妹妹不?好,妹妹不?该这么想?的?,也不?该图一时嘴快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诶呀,不?过姐姐向来大度包容,又与轩辕大哥玩得?极好,想?来听?了?这话,也是不?会和妹妹生气的?吧?”
雁流苏听?得?脸色发青。
方才姬冰玉说得?这番话,正?是她年幼时,初初懂了?些心机筹谋,以此欺负姬冰玉,夺走她的?物件时说得?话。
至于拿走了?什么,雁流苏也不?记得?了?。
那时年纪小,左不?过是一根发簪,一方帕子,一块糕点。
这些东西雁流苏不?是没有,甚至她有的?绝对比姬冰玉更?好,只是雁流苏就是喜欢别人的?。
尤其是从姬冰玉手中?抢来的?东西,更?是分外令雁流苏心动。
因此听?了?方才姬冰玉的?那番话,雁流苏才会如此惶恐,从心底发出来了?一股冷意来。
倒不?是说姬冰玉这话说得?有多高明,实际上姬冰玉根本已?是将事情放在了?明面上,可越是如此,雁流苏反而越是害怕。
她步步筹谋、处心积虑地想?要爬到更?高处,眼看着就要将姬冰玉踩入尘埃,却不?曾想?,对方居然还能翻身。
雁流苏暗暗恼恨,手中?不?自觉地溢出了?一丝灵力,她闭了?闭眼,扯起一抹笑:“我怎么会与妹妹计较呢?”
“不?过现在就先不?与妹妹闲话了?,毕竟是父亲的?寿宴,这里?还有其他客人等着我招待,妹妹先与旁人聊着,姐姐就先失陪了?。”
眼见雁流苏的?情绪已?然在崩溃的?边缘,姬冰玉露出了?欣慰一笑,终于大发慈悲地挥了?挥手:“你去吧。”
“……”
实不?相瞒,雁流苏看到姬冰玉的?动作,总觉得?她是在驱赶什么小猫小狗似的?,压根儿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只是如今雁流苏自知自己心性不?稳,久久凝滞不?前的?修为还需要依靠姬家留下的?宝物来突破……
这一想?,雁流苏的?心情又平静了?下来,她转身去与其他人闲话,借此平复心情,不?敢再看一眼姬冰玉。
不?然她怕自己被对方当场气死?!
姬冰玉也没阻拦,她是真的?不?着急。
在此时发作,最?多也就是让雁流苏丢脸,雁文涛大可以把一切都推到她的?身上。
凭借雁文涛的?厚脸皮,倒是真的?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不?问了??]
容清垣发问,小肥啾的?身体被姬冰玉存在了?芥子空间?内,容清垣仗着无人能看见他,时不?时便和姬冰玉说上几句。
[我记得?,她之前也欺负过你。]容清垣轻笑,[阿玉竟是如此大度,打算放过她了?吗?]
[不?是放过,只是觉得?欺负她已?经没什么意思了?。]
若是单单将雁流苏弄得?身败名?裂,而放过了?罪魁祸首,那也确实无趣。
姬冰玉道:[还有啊,小肥啾,你与其在这里?和我掰扯,你倒不?如和我说说,雁家这后院最?深处,到底有什么古怪?]
外号来得?十分突然,容清垣却没有半点不?适,他又笑了?一声,道:[果然瞒不?过你。]
[他们把仅存的?姬家遗物都放在了?后院。此次执意让你前来,恐怕是打着以你的?姬家血脉,开启那些宝物的?念头。]
还有一句话,只是容清垣想?了?想?,到底没有说。
这才是真的?怕污了?姬冰玉的?耳朵。
而终于摆脱了?雁流苏的?姬冰玉轻松了?许多,她也没有在原地多留,起身往更?深处走去。
雁家后院极大,甚至都不?该用“院”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