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柄尖锐的短刀自背后刺入他的心脏,毫无阻碍地向前送。
薄薄的刀刃穿透过胸膛微露出一寸尖口,沾染上心口的血液,沿着银色刀身滴在他的衣襟上。
时间游走得缓慢,仿佛在嘲笑他的松懈。
刀越送越前,带着切齿的痛恨。
钻心的疼从胸口传递而来。
他脸色不变,胸口插着一把短刀,就这么若无其事地侧头,对上了粉衣女子的视线。
额间乍现的印记隐隐透露了细微的情绪。
粉衣女子松开握刀的手,不敢置信地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可能?
即使是再强大的修士,捅到心脏也不可能存活!
她的情绪纷乱混沌,但见他脸色苍白如纸,以为这只是死前的回光返照。
眸中再次迸现出狠厉,指尖钻出密密匝匝的细线,气势汹汹地朝他涌过去。
密集的细丝仿若嘶吼着的浪涛,欲将人吞噬。
容景分出一丝空闲的心思,悠然道:“傀儡术。”
石桌上的剑随之颤栗,发出嗡嗡的鸣叫声,猛地从剑鞘中飞出,剑身于日光反射下,剑光四溢,汇聚成一道刺目的剑气。
他轻瞥一眼,轻车熟路地握住剑柄。
未起身,剑刃闪动,像极了寒夜中投下的月光,凌厉地横空劈去,流月剑的剑气生生切断了第一波细丝。
粉衣女子未料到他受到重伤还能游刃有余。
这会儿她不像第一次夜袭时急速收回傀儡,杀人的冲动战胜了恐惧和理智,反而身如闪电般跃过去,竟然妄想近距离用坚韧的细丝缠住他,以一种用傀儡同归于尽的姿态袭来。
成败在此一举!
若失败,她不过损失一个傀儡,若成功,乃消除她心头大恨!
容景的唇角流出一丝鲜血,在这关键时刻,他还不慌不忙地用手指擦拭掉那抹血。
系统急得团团转。
看得它恨不得使用恶意回收程序,即使知道对傀儡无效!
粉衣扑了过来。
容景眸中映着和姜糖一模一样的面容,眼神冷漠又吓人,全然没有在真正姜糖面前流露出的笑意。
他觉得眼前的傀儡碍眼至极。
假的就是假的,一丝一毫都不像。
不等粉衣逼近,他厌烦地蹙眉,倏然拔出胸口浸血的短刀,动作极快甚至让粉衣女子来不及反应。
银光腾空一闪,快得眼前出现一道残影。
刹那间,傀儡的身形停滞。
面色凝滞在不可置信的一瞬。
她的额间扎进亲自挑选的短刀,随后轰然倒在地上化为灰烬。
同一刻。
清心殿某个厢房的黄衣女子吐出一大口血,脸色惨白地起身,模样状似歇斯底里,平日的冷静理智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次袭击,竟然一次都没成功!
第一次是她失策,撞见姜糖未及时抽身。
虽然失败了,却得到一个关键性的信息,这个女人对闻镜来说有些许特别之处。
这次她吸取教训,特地扮成姜糖的模样,分明成功了!
分明刺入了他的心脏!
黄衣女子痛苦地闭了闭眼。
她会继承傀儡的三成重创,目前已有两个傀儡阵亡,相当于承受了六成伤害,再无反击的能力,须等休生养息,再做打算。
窗外蝉鸣声声,空洞地发出聒噪且无意义的声响,令别院更显出一分死寂。
黄衣坐在梳妆桌上,盯着铜镜无声流泪。
是她太心急了,以为凭借自己大乘镜的修为能够有闻镜一战的本事。
结果反而伤人三分,伤己六分。
她努力去思考闻镜为何受到致命伤害还能作出反击。
混乱的思绪中交杂着过往的记忆,让她不由自主颤抖,忆起当年无峰遗迹的战斗。
血染的天色下,闻镜比她们魔族人更像是魔族,浑身染血,黑色的衣袍看不出血的颜色,脸庞、发丝上滴落暗红,每走过一段路,地上便留下一个血的脚印。
在她悲痛欲绝的目光下,他不带任何感情地盯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魔主,唇角挂着一抹嘲讽的笑,状若疯癫,当场挖出魔主的内丹。
她倒在一边,身受重伤,只能眼睁睁看着心上人的双眸逐渐失去了光泽,看到他最后朝她望去一眼,嘴角轻扯,说出一字:逃。
快逃。
可她不论逃去哪里,都记得他最后的眼神!
交杂着甜蜜的过往,牵扯着她痛楚的心脏!
她逃不掉了,索性不逃了。
镜中黄衣的眼神从恍惚、狰狞,变成无法撼动的坚定。
等她恢复精力,即使用尽一生和生命,也要让闻镜死!
……
姜糖赶来时,正好看到一个粉色的背影倒在地上,仔细一瞧,长得有那么一丁点眼熟。
还不待走近多看两眼,这人就冒烟化作空气,淡青的烟雾逐渐地稀淡,薄薄的像是烧开水时往上翻滚的水汽。
容景坐在石椅上,倚着桌沿吐血。
低着头时,发梢挡住了他的半边面容,从她的角度只能从微微拂动的发丝间瞧见低垂的眼睫和一抹刺眼的鲜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