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抚着他满是伤痕的?脸,叹道:“你娘亲把你托付给我?,我?本该好好照顾你。但是你要知道,你身上有魔族血,举止须要小心为上,不可随意与他人斗殴,免得被人察觉。”
小少年的睫毛微颤,掩饰了眸中的?情绪,轻轻道:“谨遵爹教诲,下次我不会再犯了。”
闻星剑满意离去。
小少年从床上半起身,从旁边的椅面拾了一面小铜镜,他的?目光漆黑,仔细瞧着镜中的脸。
那脸满是血痕,半晌后,竟一点点光洁如?初。
从小他就是这样,受了伤很快能恢复。
系统绑定时告诉他,他有不死之身,不能轻易被人发觉。
长久的?凝视中,他的?脸已与原来丝毫不差。
他缓缓地放下镜子,前?方缓慢现出一张熟悉的?眉眼,鼻梁,下巴,衣袍……
是闻星剑。
他想起来小少年还受着伤,掏出储物袋里的?治愈丹,转回去走进屋。
待小少年放下镜子,他看清楚眼前的?画面后,整个人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望着这张细嫩的脸。
呆了半晌,两人都不曾说话,诡异的?死寂蔓延。
闻星剑打破了沉默,扯了下嘴角道:“看来你不需要治愈丹。”
小少年垂着眸子,继续不吭声。
以为闻星剑会连声质问,抬头时,却见人早已走出门外,似乎只把此事当做一个小插曲。
生活照常继续。
小少年是一个比较沉寂孤僻的性格,不与人来往,不与人结交,孤身一人修炼,独自一人来去。
与极寒门的人格格不入。
像这样的人,不被众人在意,即使消失了,哪天死在某个冷僻的荒地里,也不会引起重视。
某个平常的夜晚,他被人掳走,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牢。
从睡梦中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块石床上,四肢被绑,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驻在身侧,阴恻恻的眸子从他的?脸上、胸膛、大腿一一划过。
地牢阴暗潮湿,惨淡无光,此人的?眸子恍惚间在哪里看到过。
小少年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你是谁?”
男人未说话,握着一把短刀,举起,毫不犹豫地往下刺。
“嗤”——
随着刀入肉,小少年发出一声闷哼,身子因剧烈的?疼痛绷成一条直线。
冰冷的刀缓慢下移,破开他的?胸膛,掏出他的?心脏。
他仿若一个破败人偶,任其取用心脏、肺肝、筋脉、血肉……
胸口的血不断往上溢出,汩汩如?流,顺着身体流淌,沿着石床往下,落在地面上像是一朵朵妖异的?花。
因疼痛,他的?脸庞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发梢黏在两侧,脸色惨白如雪,身子颤如斗筛。
疼,疼得恨不得死去。
可他还是醒来了,一次次遭受这种?惨无人道的?虐待。
鲜血奔涌而出,空气隐隐传来丝丝缕缕的?血腥气,夹杂着他克制不住的痛哼声。
男人把他的?心脏研究完,放回原来的位置,用缝补衣物的针线缝合,还会贴心地替他拭去血污。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小少年不记得有多长时间。
长年累月中,浅灰色的石床褪去了原来的颜色,染成了可怖的?暗红。
最初,他还会挣扎,渐渐地,表情逐渐麻木。
阴暗的?幽牢中,男人将?刀划在石床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他的?眼眸血丝密布,脸庞扭曲地看向底下残破的身躯。
他是大乘镜,倘若十年后再不飞升,寿命将尽,和那些没用的凡人一样化为尘土。
权势,美人,财宝都将不复存在。
小少年的脸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
似被他的?表情激怒,男人把刀刃不停地刺进小少年的身子里:“不死的秘密是什么!说!”
小少年斜着脑袋看他,竟然笑了。
依然笑得很好看,可是眼中的?某些光,却灭掉了。
他的?眼珠很黑,黑得纯粹,明明寒刀扎进了他的?身体里,却像是什么都感受不到,一声声地笑出声,笑意衬得幽暗的?地牢十分不相称。
似乎是被逼疯了。
待笑完,他平静地喊了声“爹。”
男人的?身形顿住,满是戾气的?眼,缓缓抬起,泛着诡谲的?光。
这一刻,他知道不能再留他活着。
作为极寒门的门主,万人敬仰的?大乘镜真君,他不能让这事暴露。
之后,他封住了小少年的嘴巴,将?他带到极寒门众人面前。
他抹着泪痛声:“我?儿被魔族人所害,此人伪装成我?幼儿的模样,混入宫殿内……”
果然,此话一出,众人怒火冲天,恨之入骨的?目光如?蛆附骨,紧紧附在他的?身上。
一个仅仅十岁的?人。
一个遍体伤痕的?身体。
极寒门的长老弟子争论过后,决定将?他处死。
弟子们挤成一团,脸色红涨,怒喊:“处死!处死魔族奸细!”
闻星剑揽下了此任务。
小少年离开时,没什么波澜的?目光从围观的?人一一掠过,像是要记住那些兴奋的?人脸。
他们皆是曾经熟悉的?同门。
他们似乎并不在乎事情的?真假,但凡跟魔族相关的人和事,宁可错杀也不放过一个。
曾经试图融进极寒门,只是一种?妄想。
只要他是魔族人,永远不可能会被他们接受。
沉在霜潭有多冷,有多黑。
窒息,苏醒,死去,活来,一遍又一遍,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星转斗移,日月如?梭。
沉浮在潭水中,身体像是一具死物,却渐渐地变得修长。
他长大了。
在死亡中成长,黑暗才?是他的?归宿。
直到百年后,他被人救起。
浑身湿冷躺在岸边,他的?面色冷白,湿哒哒的?黑发遮住了苍白的脸,让人看不清晰。
外面的阳光太过热烈,灼热地映在他露出的手腕上。
他缩回了手。
像是要避开那炙热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