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糖埋在他胸前,滚落的泪珠顺着衣襟落下,沾湿后的颜色显得?更加浓黑。
她像极了迷路的小姑娘,重新找到了回家的路,见到了重要的人?。
终于,找到他了。
姜糖红着眼?眶,委屈巴巴,恨不?得?永远躺到他怀里?,“容景”犹疑片刻后,却?一把推开她,往后小退了一步。
她的眼?泪欲落不?落,怔然望向他。
黑衣少年眼?神闪烁了一下,抱歉地说:“姑娘,我们见过面吗?”
他露出一副困惑的神色,似乎不?大理解为何她认识自己,知道自己的名字。
姜糖突然想起来,四百年前的容景,还没和她相遇……
那些温暖的过往,还未发?生。
所以,她对他来说,仍旧是个陌生人?。
她抹掉了眼?泪,脸色以可?见的速度低落,轻声?回:“我是谷川隐的女儿,谷惜糖。”
雾气下的少年眉若点漆,比四百年后多了份青涩,少了些尖锐的锋芒。
他若有若无地瞥了她一眼?,随即低下头,笑道:“原来是谷师姐。”
姜糖勉强地回了个笑。
两?人?相对而视,她的心底眼?底满满当当地被容景占据,萦绕的雾气逐渐消弭,很快混沌的白散去,露出原本的景象。
一池清澈的潭水,岸边种几颗桃树,粉色花瓣随风吹落,像一阵花雨。
姜糖将视线移到桃花处,怔怔地望着,陷进过去和现实的缝隙里?,徘徊不?定,这时,听到他问:“师姐,只有你一人?进圣地吗?”
她猛地回过神,想起来:“还有闻镜,和一竹!”
容景蹙眉:“人?呢?”
“我们失散了。”姜糖咬了下唇,“必须得?找到他们。”
她往前走了一步,隐隐的疼痛从脚腕处传来,走路时,变得?一瘸一拐。
“师姐受伤了?”容景跟上?去,面带关切。
过去的容景好温柔,即使对待陌生的同门?,依旧体贴得?很,不?知经历了什么遭遇,让他遽然大变,变成了反复无常的性子。
姜糖的想法转瞬即逝,须臾后,才回道:“不?小心扭到了。”
若非贞子紧追猛打,这种小伤在高阶治愈丹的加持作用下,早该好了。
再三闪避时,反复牵扯伤口,恢复的速度显然不?像预料中的那么快。
虽疼,但?仍然可?忍受。
她瞅了下他,故意抿紧了唇,小声?哭诉:“疼死我了。”
将三分疼说成了十?分疼,她心虚得?紧,垂下头,不?敢看他。
“我背你吧。”
容景弯下身,见此?,姜糖顺着杆子往上?爬,爬上?了他的背。
少年的气息和四百年后不?大一样。
发?间隐隐有月麟香的味道,姜糖嗅了嗅,心想,这味道挺好闻的,不?过怎么像女人?用的熏香。
姜糖贴心地保持沉默。
人?嘛,总有点特殊爱好,她理解,能理解。
容景稳稳当当背她,离了池潭,往密林深处走去。
一路向她解释:“这里?是御虚圣地第一层,周围会窥探你内心最?讨厌,最?恐惧事物,并化为实体,击碎人?内心的心理防线。”
怪不?得?。
差点以为现代的东西跑到了修真界。
姜糖心情蓦然放松,都是假的,只要努力不?去想,他们便不?会现身。
走了许久,空气中的水汽愈发?充沛。
虽说密林古树盘绕,难免潮湿润泽,但?湿气过于浓重,不?仅空气的水意几乎凝聚成水珠,隐隐还有水声?传来。
两?人?俱是警觉起来。
“不?好,有异况。”
话音甫落,前方水声?轰轰隆隆,愈来愈大声?,两?人?抬眸一望,汹涌的洪流肆虐咆哮着,夹着折断的树枝和动物的尸体,疯狂向二人?奔来。
张大了嘴巴似贪婪的异兽,将要吞噬他们时,黑衣少年脚尖一点,飞身而上?,立在最?粗壮的一颗古树顶。
望着底下奔流,姜糖简直目瞪口呆:“这、这怎么发?大水了。”
他不?作声?,唇角竟弯起。
因在他背后,姜糖没瞧见他诡异反常的笑容。
大约半盏茶的时间,二人?仍立在树顶观望。
一只高大的楼船远远出现在视角以内,顺流而下,流经古树时,她瞧见了甲板上?的人?。
和一竹双手紧握,立在胸前,正在控制船的方向,额上?渗出细密的汗滴。
而一个黑色的小身影,抱膝坐在甲板上?,头紧紧埋在腿间,身子微微颤抖。
姜糖心一紧,下意识从容景身上?跳下,飞掠至甲板,“闻镜……你怎么了?”
她迟疑地蹲下身。
听到动静,他身子一僵,撇开脸,声?音带了丝不?同以往的脆弱:“别看我。”
“好,我不?看你。”
姜糖不?再说话,默默靠近他,拥抱他,给他安慰和力量。
船下滔滔汩汩,水流奔涌,船上?两?人?拥抱,落日余晖下,安静得?多了几分温暖。
“容景”抱着手臂,沉默地看着这幅画面,唇角讥讽地翘起。
多可?笑,原来那个站在修真界巅峰,暴虐嗜杀的尊主,也会有如此?孱弱的时刻。
而那个绿衣少女,简单的一个拥抱,竟真能安抚他的心。
容景没让任何人?发?现他的情绪,当和一竹得?空望过来时,立即收敛了表情。
渐渐地,不?知过了多久,闻镜终于恢复平静,心里?产生了几分别扭。
被她看见了脆弱的姿态,他神色懊恼,反手拥住她,化被动为主动,假装方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他怕水,可?不?想让她觉察到他有害怕的东西。
更希望,他在她心里?,永远是一个能保护她,带给她安全感的高大男人?。
只可?惜现在变成了小时候。
没了身高优势,圣地又戳穿了他心底隐秘的恐惧。
闻镜神色晦暗,拥住她的手紧了紧。
见他恢复过来后,姜糖反而不?迁就了,立即松手站起身。
与此?同时,遮住了容景的身形。
闻镜坐在地上?,从这个角度,姜糖挡住了光线,落下的阴影罩住他整个人?。
姜糖:“终于碰面了。”
鸦黑的长睫低垂着,他的音调萧瑟:“我找了你很久,你去哪里?了?”
“我在一处桃花林里?,”姜糖把他从地面拉起来,“遇见了一个同门?。”
闻镜不?是很感兴趣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