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流逝……人生的大河中开始浮起回忆的岛屿。先是一些若有若无的小岛,仅仅在水面上探出头来的岩石。在它们周围,波平浪静,一片汪洋的水在晨光熹微中展布开去。随后又是些新的小岛在阳光中闪耀。
有些形象从灵魂的深处浮起,异乎寻常的清晰。无边无际的日子,在伟大而单调的摆动中轮回不已,永远没有分别,可是慢慢的显出一大串首尾相连的岁月,它们的面貌有些是笑盈盈的,有些是忧郁的。时光的连续常会中断,但种种的往事能超越年月而相接……
江声……钟声……不论你回溯到如何久远,——不论你在辽远的时间中想到你一生的哪一刻,——永远是它们深沉而熟悉的声音在歌唱……
夜里,——半睡半醒的时候……一线苍白的微光照在窗上……江声浩荡。万籁俱寂,水声更宏大了;它统驭万物,时而抚慰着他们的睡眠,连它自己也快要在波涛声中入睡了;时而狂嗥怒吼,好似一头噬人的疯兽。然后,它的咆哮静下来了:那才是无限温柔的细语,银铃的低鸣,清朗的钟声,儿童的欢笑,曼妙的清歌,回旋缭绕的音乐。伟大的母性之声,它是永远不歇的!它催眠着这个孩子,正如千百年来催眠着以前的无数代的人,从出生到老死;它渗透他的思想,浸润他的幻梦,它的滔滔汩汩的音乐,如大氅一般把他裹着,直到他躺在莱茵河畔的小公墓上的时候。钟声复起……天已黎明!
他的一向狂傲的爸爸在我的博客上发布了儿子的随笔,并且写了一句评语“人家树人第一才子的信手拈来啊,亚历山大!”我从未听说过关于“才子”的说法从何而来,他爸爸说是初三开家长会时老师说的。哦,有这么回事呀,人家玩的倒都是有格调的东西:小提琴、国际象棋、魔方、篮球,而且是发自内心喜欢的。我骄傲地拍着胸脯说“哎呀,到底是我儿子!”随即招来他俩的掩面哂笑。呵呵,他小时候只要干了哪怕芝麻大点值得夸赞的事,我们就抢着说“不亏是我儿子啊!”,“是我儿子!”;如果干了该指责的事,我们就互相指责“哼!都是你儿子干的!”“是你儿子!”。不过话说我真的觉得他比我们有格调啊,起码小小年纪认识到自身的问题,也知道要爱世界,爱每一个人。他的爸爸上床后还给我写下一句话“起点决定高度,高度的气定神闲,儿子的起点就是我的目标!”天哪,什么时候连他都这么谦卑了?
这么一篇短短的文字,虽然其中有个别字句我并不完全认同,但还是打开了我们和儿子交流的窗口,原来他早不是懵懵懂懂的小孩了。他对第一段感情的释然也让我释然;他对自己平和的认识也让我平和;他对自己的谦卑也让我谦卑。是的,“门是窄的,路是长的,踏上了这条路,那么就继续往下走,不会有尽头,但旅途的风景也很美,这段过程足以细细品味,至于结果,那就是天意了。”我们都需要用这辈子的时间,消除那些原本不属于我们的戾气,同时保留那份属于我们的随性,努力做回自己,不丢失自己就好。
16岁的人生,才刚刚上路;花样的年华,才刚刚绽放。我愿意感受着他还嫌青涩稚嫩的内省,目送他踏上自己的人生之路!
二〇一一年六月十六日早、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