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7月3日为我送行时,她又扯过我的留言本,写下离别的心情——
那一天有雾
雾在为雨送别
最后一场雨下给你
下给对视
下给感觉
下给刚刚完整的午后的太阳
下给一个不属于任何故事的情节——于送行时
她就是这样的性情中人。
20年后,她竟然真的践行了当初的诺言,真的还有当初的热血和冲动,不顾一切,从万里之外飞奔回来参加聚会。不过当她轻声朗读起自己当年的留言,有点纳闷,为啥那时对自己的性格特征评定是“忧郁”呢?为啥给我的留言像是恋人间的感觉呢?看起来也蛮悲壮的,想必当时面临分别,心里是很难受的。
毕业之后我们再没有见面的机会,但是联系断断续续,一直在“续”,并没有“断”。她的外表硬朗和内心温柔很自然地结合在一起,也很自然影响着她人生选择的每一步。听说她结婚了,和我在相近的时间生孩子,听她兴奋地说打算提前剖腹产,让儿子和她同一天生日。亏她想得出这主意,室友们还有点不解,不过初为人母的我能够理解。生孩子由不得自己,顺其自然当然好,但我在医院产床痛苦地躺了两天,最后还是无奈地选择了剖腹产。何况让儿子和自己同一天生日,这对做母亲的来说好像是双重的欢喜。
再后来,听说她移民新西兰了,我没有吃惊;听说她三十多岁开始读硕士学位,我也没有吃惊;听说她考取当地的律师执业资格,我还是没有吃惊。我知道她绵里藏针的性格是不甘平庸的,但听到她四十岁创业开办自己的律师事务所,我还是为她的魄力吃惊了。她要享受家的安宁,也要施展自己的才能,这就是她。她要找的男人,既要大气,也要顾家,或者说既要顾家,也要大气,所以时隔多年她会总结“我幸亏没有嫁给老二,不然哪有我的现在?不全被他压下去了吗?这话我也在10多年前当他面讲过。”
我们再次的见面是在毕业20年聚会上。聚会的消息我负责给后来几乎单线联系的阿楚通知,但我知道她去年圣诞节才回国探亲,她的律师事务所开张不久,有很多事等着做,她不一定会来。我礼貌地问了句“你会来吗?”没想到,她一听说聚会的确切消息,就开始订票、办签证,电邮说“我实在是抗拒不了诱惑了,必须得赶回去跟你们见面,否则会后悔的。”她说感谢我的不离不弃,不用说什么感谢,她可一直是我们不可分割的一员呀,以前是,以后也永远都是。我倒是很感动她就那么火速放下手头的家事、公事,不远万里飞来赴会,实在是太伟大了。真是一贯的豪爽作风,说到做到,风风火火,好样的!
听说她早就到聚会地来了,可是当晚我并没有见到她,她和朋友去了朱家角,半夜才赶回。次日在酒店早餐时,一个身着一袭银灰色连衣裙,有点珠光宝气,化妆得很精致的妇人拉开我对面的椅子,放下包,大方地看着我一笑。我心里纳闷,这人怎么一点不避生啊。迎着她不动声色的笑脸,我才反映过来是阿楚!老天!和她紧紧的拥抱真的像是结结实实的熊抱,她现在有点发福的体型可是真的长出葫芦了。
虽然多了一份成熟女人的味道,她还是留着干练的短发,还是那么举重若轻的坚定表情,自信而开朗的笑容,似乎时光又回到了20年前,她还是我们的老大啊。我和她牵着手在燕园的六角门下拍照,她也很大方地和男同学拉手在校名奠基石前留影,还不忘问我“我们那样子是不还挺纯真的?”是的,在青青校园里即使我们已经成为行色匆匆的过客,依然会回到纯真年代。
聚会的时光是那么短暂,但我和阿楚除了一起参加集体活动,还是有一晚单独相对、同床而眠的时间。我带着她去逛街一无所获,她没有怪我犹豫不决,执意要在一件已经没合适尺寸的衣服前磨蹭,浪费了时间;我飞一般的步子她依然跟不上,几乎要光脚小跑了,不过她也再没怪我走路只顾速度,没一点风度。和同学一起聊天时,我什么也听不清,阿楚写给我说“我要打字快一点,把大家说的话都打下来给你看就好了”。我感激她有这份心,我虽然听不见他们谈天的内容,看着他们聊天也很开心,对我来说就是重在参与了。她现在是做老板的,我可不敢使唤她做秘书呀。晚上躺在床上,她还是和我写了很多纸条交流,我们谈自己这些年的生活,也感慨时光的流逝,生活的变幻。我已经退居二线发挥余热了,她还雄心勃勃地要把事务所做大,真的不能不佩服她的勇气和魄力。我希望她在创业的路上迈出更大的步子,也收获自己向往的生活。
她觉得跟大家的聚会不虚此行。聚会之后她又拖着巨大的行李箱去温州参观,顺便联络客户,游览雁荡山;随后又北上老家探亲,陪家人游览盘锦的红海滩,此外她还有精力骑车数小时在家乡的暖阳下去郊游,并安排了疯狂的购物活动,拖着超重的行李赶回新西兰,她可真是“不虚此行”啊。
想起在温暖的大洋那边忙碌的阿楚,有很多话还没来及说。想起她20年前在我纪念册上语重心长的留言“一切如意啊!”我也在心里祝愿人到中年创业的阿楚,一切如意!
没准哪天,我又会听到关于阿楚的让我吃惊的消息,没准哪天她又会让我吃惊地出现在面前。一起皆有可能!
二〇一一年九月二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