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明白赵虞说出的可怕数字对于一个县来说意味着什么,哪怕是他叶县,都无法承受如此沉重的代价。
见杨定沉默不语,赵虞沉声说道:“此次若不能重创叛军,叛军来年最多只是‘有可能’再度攻打我昆阳,但倘若我昆阳无法得到足够的劳力,我昆阳根本无法修缮城池,且应付来年的春耕……因此我昆阳的紧迫,不在于重创叛军,而是在于要抓捕足够的俘虏作为劳力,杨县令能否谅解?”
“……”
对方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杨定自然不好再说什么。
见杨定默然不语,赵虞抛出了一个建议:“杨县令,你看这样如何?咱们可以采取一个跳跃包围的战术,就拿眼下来说,贵军先去追击翟尚军,将其咬住,免得他逃离,而在此期间,我军则尽快解决此地的叛军,然后立刻跟上。介时,贵军再去追击田绪的军队,同样将其咬住,将翟尚军交给我方,等到我方将翟尚军解决之后,立刻驱兵追上,接手贵军,攻击田绪军……”
“……”
杨定听得眼睛都气直了。
平心而论,这战术好么?当然好!
哪怕杨定只是看过一些兵书,并无许多实战的经验,却也能看到这条计策的高明之处。
可问题是,傻子都知道先一步追道叛军的军队势必会遭到叛军的猛烈反扑,他叶县军队吃一次亏不够,还得一次次地吃亏?
毫无疑问,按照这个战术打到最后,肯定是他叶县军队伤亡惨重,而昆阳方的军队嘛,则能毫无风险地抓捕到无数的叛军俘虏。
想到这里,杨定忍不住讥讽道:“周首领那份‘山贼的狡智’,可真是实用啊。”
说罢,他狠狠瞪了一眼赵虞,冷冷说道:“周首领的计策巧妙虽巧妙,但恕杨定不能接受,除非周首领公平对待你我双方的军队……”
他思忖了一下,说道:“这样,由我先追击翟尚军,将其截住,待贵方的军队赶至,你我合力将其击溃;而在此之后,由贵方县追击田绪军,让我军于后掩杀,然后再故技重施,将其击溃。”
赵虞看了几眼杨定,慢条斯理地说道:“杨县令,你知道,我昆阳并不是很迫切要重创叛军……”
“……即便如此,我叶县也不会任由周首领拿捏!”杨定沉声说道:“我叶县的兵卒可以为了保护故乡而牺牲,但绝无可能为了其他人的利益而牺牲!……即便周首领对于能否重创叛军感到无所谓,但我相信,周首领终归还是希望抓到更多的俘虏。”
这杨定,乍一看一股书生气,想不到……
赵虞有些惊讶地看了几眼杨定。
眼见这两位的谈判有谈崩的迹象,老成持重的老家将魏栋连忙打圆场道:“两位,两位,不如各退一步如何?……策略呢,就按我家少主所说,不过我叶县军队所抓捕的俘虏呢,日后可以交付昆阳,只需周首领付出一些小小的代价。”
赵虞转头看向魏栋,似笑非笑地说道:“这位老人家所说的‘小小代价’,不会是指来年想要我昆阳再次替叶县挡灾吧?”
“当然不是。”
魏栋笑着说道,即便是赵虞,一时也无法判断真伪。
“如何?”
杨定沉着脸问道:“合则两利,分则两失。”
“唔……”
赵虞皱着眉头思忖了片刻。
他当然更倾向于他昆阳赚尽便宜,但很可惜,眼前这位叶县县令也不傻,倘若他执意要‘趋利避害’,相信这杨定保准就不跟他玩了,到那时,他昆阳自然也就没办法抓捕更多的俘虏了——总不能单独去追击叛军吧?
别看赵虞这边有汝南、襄城二县的县军相助,但说到底,这二县县军这次纯粹就是打白工的,原因是县令刘仪、王雍想要讨好他,因此也别指望二县的县军能有多卖力。
想到这里,赵虞点了点头:“好,那就按杨县令所言。”
听到这话,杨定绷紧的面庞这才稍稍放松。
十月二十一日,赵虞以昆阳县尉的名义,率昆阳、汝南、襄城总共近万士卒,联合叶县杨定县令与南阳军将领王彦总共约近万士卒,对关朔、陈勖二人所率领的长沙义师、江夏义师发动了追击战。
当日,赵虞与杨定联手击破翟尚、田绪二军,杀敌数千,捕获近万俘虏。
待等黄昏前后,昆阳的旅狼们,因为伤势关系相继退出追击,带领抓捕的俘虏撤回昆阳。
由于冬季已至,被俘虏的叛军自忖就算逃离也多半会饿死,遂不敢反抗,老老实实跟着人数远远少于他们的群狼,被带至昆阳安顿。
十月二十二日,赵虞与杨定继续冒雪追击叛军。
这个噩耗传至江夏渠帅关朔耳中,关朔又惧又怒。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