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换下湿透的衣裳之后,睡得昏沉。子晌午过后,一直睡到平日日落西山的时刻。
元祝在卧房中,已点起了烛火。不多时,友儿一行提着灯盏灯笼,自雾气雨气的阴暗处而来。夜间孟府有了灯火相称,三两结对的人群走过,比起白天,热闹了不知几何。
是时候了。
元祝坐到孟漾床榻近前,将她的身子几下摇晃,算不得好声的唤道:“醒醒,不可再睡了。”
“嗯......”孟漾还是迷糊着,见到是他,面上立马出现了欣喜的神色。他竟还没有跑掉,太好了,他真的没有因着自己这样不好看的样子就厌恶的逃开自己。
又是一扯他的腰带子,便将脸埋到他身上。
屋外的几人渐行渐近,是以元祝这时不会将人推开,同她说礼明教。心里虽是有些别样的心悸,也是压下来,虚虚的单手揽上了她肩膀,安慰道:“不早了,起来了好不好?漾儿饿不饿,可要吃些什么?”
连着两句问话,孟漾回不回答不要紧,要紧的是,窗外的一行可都是听进去了。只要未曾起疑,早前他们发现井口,甚至孟漾在那里病发之事应当都可瞒过去。
她那样的脑子,不需多说什么,都会照着自己的话做的。
果真,孟漾十分顺从,甚至还呜咽起来。
旁人不知,今日的孟漾是多少的开怀欣慰。泪从眼角滚落下来,击垮了意志的不是苦痛不是身子的不适,是他。夜里风,夜来雨,都是存在良久的,她不知见过多少回。
“夫君一直在陪、陪我,是不是?”她还是有些不确定,于是憋着哭腔问着。
元祝心思未及她的心意,便道一声“嗯”。
她喜极了,软软的贴过去,双手又是软软的环他的腰身。
之后声音低低的,将他抱得有些紧,“夫君...真好。”
......
元祝存留在嘴角的笑,像是凝在唇边,一动不动的看上去还有些呆模样。这女人的话听起来有些不对,他讲孟漾的话放在心中默念几遍,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最后,还是只得压低声音说上一句,“是还疼么?”
她立即便快快的摇头,“不疼了,不疼了......”
门外的灯盏已经到了。一众来人的双腿原都是离了地面的,到了门口便换出可扎扎实实踩在实地上的双脚。友儿面色微红,带着笑意轻抠了门扉。
“小姐,姑爷,用晚饭了。”
孟漾还没将手从他的腰上拿开,便听他一声略带急促的唤道,“进来吧!”
*
当夜里,元祝在府上未有见过孟漾父亲的魂魄,只有友儿他们在孟漾身边伺候着。此事奇怪。
他本该多去思索正事,可这小姑娘确实拌人。明明他与她也未有什么,是因为他孟漾经历过男女之事的原因?孟漾是心性单纯、心智有缺之人,本是说出什么话来都不足为奇。可他即便知晓了,还是会有紧张。
这是何故?
总不能是堂堂冥界大殿受制于一个......小小凡人,还是个半憨。
罢了,窗外雨声急急,听得他已是烦心了。过十日就要死的人了,也值得他花心思去思索么。
肉身只余下一日的可用时间,万事还得抓紧。井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又流有怎样的东西,都是要尽快查明的。在君父寿终正寝之前就满功德,查明生魂一案,留给他,留给冥界的时间才会多一些。
他是个由不得自己的身份,从头到尾都是。冥界大殿是个什么风评的,鬼君养起来办事的器具!当年冥界与仙界大战时他未能阻止,而后,坛山生灵涂炭,彼时的妖帝,天界二公主齐婵的夫婿胥商葬身于坛山。有如此前事,仙妖两界与冥界关系,再不会有什么转圜的余地。
而冥界欠下的,终要偿还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