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片安宁并未持续太长时间。稳重的脚步声踏着风雪走进大殿的那一刻，姜韫欢刚刚在心里念完故人教的佛经。
她不用回头，就知是谁。
***
大殿里的和尚见来人是傅知琛，取出一盏佛灯，“傅老的佛灯是住持特意交代的，愿傅老往生极乐。”
傅知琛将佛灯点燃后放于佛像前，无所言。
“傅先生信佛吗？”姜韫欢转身看向立于身边的身影。
他没有回答，敛眼看向她，“你信吗？”
姜韫欢轻笑一声，平静的说：“我信。”
傅知琛闻言抬头看向大殿中央肃穆端坐的释加牟尼像，轻飘飘地讲道：“我不信。”
“在佛门之地这样说，傅先生不怕下地狱吗？”
“那又何妨？做阎王，也别有乐趣。”
狂，目空一切的狂。
傅知琛本就是从地狱爬上来的，一步一血，一阶一命。
天堂和地狱于他而言有何意义？他生于暗，长于夜，不需灯火，也能走到任何想去的地方。
傅知琛凉薄的目光上下扫视，声音不带任何温度：“姜小姐不像十九岁，少说也得有五十了，活到了知天命的年纪。”
姜韫欢听出了他语意里的嘲讽，有时候连她都不敢相信自己还不到二十岁。
她以前是不信佛的。读高中时，姜韫欢曾听语文老师说，人年轻的时候觉得自己能改变世界，到了一定年纪，却转而相信一些超自然的力量能改变自己的命运，比如佛。
从前听到这话她是嗤之以鼻的，现在，却悟出了其中的道理。她还年轻，甚至未到而立之年，只是经历了太多捶打，深知人的无能为力。
于是信佛，愿一柱香一盏灯能求得来世的安宁。
傅知琛讥笑一声，“信佛？佛是什么？是天？是地？”
“佛是过来人，人是未来佛。所谓我点佛灯佛点我，不过是求点智慧，求些安宁罢了。”也许佛前令人无忧无惧，姜韫欢也觉得惊奇，自己竟有耐心和他讨论这些东西。
“哦？”傅知琛锐利的目光盯着她，“那你还不如...信我。”
那一秒，姜韫欢清晰的听到自己心脏骤停，继而是杂乱无章的狂跳。她直视傅知琛的眼睛，只觉得那里锋芒毕露，却探究不到一丝温度和情感。
她想，在佛前说这些狂妄之言，他是在拉她...一起下地狱。
***
见姜韫欢和傅知琛从大殿走出来，原本守在院门的周肃快步上前在傅知琛耳边说了些什么。
没一会儿，就见傅同达带着两个年轻男人走来。
姜韫欢当时查傅知琛时顺便把傅家内部的爱恨情仇都扒了一下。傅同达左边的是他的侄子傅安林，也就是傅知琛同父异母的哥哥，傅家二爷傅同裕的大儿子。而傅同达右边的是他的亲儿子傅安贺。
傅同达这个架势看来是要为傅老点佛灯，摆明是来挑衅傅知琛当家人的地位。
“知琛，我来为你爷爷点盏灯。”傅同达直言他的目的。
傅知琛反问他：“你有这个资格吗？”
“你又有什么资格？不过是一个私生子。”傅安贺最听不得傅知琛这幅口气，按耐不住破口大骂。
“啧！说到这儿倒是提醒我了。”傅知琛往前走一步，“三叔，忘了恭喜你，前段时间喜得...私生子。也称得上是...老当益壮。”
傅同达没想到傅知琛竟然这件事都知道，脸色一变。
傅安贺则是震惊错愕看向傅同达，“爸你...你...他说得是真的吗？你是不是又干对不起我妈的事了？”
傅同达不想让傅知琛看笑话，眼神吩咐傅安林控制住傅安贺。
“三叔，腿和手都长在你身上，你要进去，要点灯，我都管不住。你说你...何必多此一举，来征求我的意见呢？”
“那我们就进去了。”傅知琛阴森森的目光看得傅同达心中恶寒，他疾步越过傅知琛往大殿里走。
然而，在他即将踏入殿门的那一刻，傅知琛的声音再次响起。
“三叔难道是怕你不经我允许做出不合规矩的事，让我知道了...秋后算帐吗？你说，今天你要是进去了，我明天...会做些什么呢？”
他并未点明，却是赤.裸裸的威胁。傅同达闻声忽得收回即将迈进殿门的脚步。
虽与她无关，但姜韫欢听傅知琛这样说，都下意识的心中一紧。
她并不想搅入傅家家事中，礼貌性地对傅知琛微微点头示意，就轻步离开。
傅知琛回头欣赏了傅同达难言的表情，轻蔑地嗤笑一声，也转身离开。
傅同达被傅知琛临走前的那一眼刺激得怒火大振，看见一旁傅安贺不甘地瞪着他，转身狠狠地踹在他身上，发泄道：“废物！”
等冷静下来后，傅同达突然想到傅知琛今天身边跟的人很眼生，他问傅安林：“傅知琛身边的女人是谁？”
傅安林对傅知琛的任何消息都极为敏感，他想了想说：“应该是姜韫欢。蒋宏对外宣称是他收养的孙女，其实是蒋尚洋和他前妻何梦生的女儿。”
傅同达听后若有所思的眯眯眼睛：“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