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路照说:
“不?喜欢。”
他?说:“沈遥,我不?喜欢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
尖长的指甲扣进肉里?,钻心的疼,从掌心蔓延到心脏中央,沈遥这一刻连呼吸都觉得?异常困难。
沉默了好一阵,她抬起头,眼里泛着泪光,声声质问:“那你为什么要给我买药,为什么要去车站接我,为什么要送我生日蛋糕,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让我觉得?自己是特别的……”
路照看着她的眼睛:“我对别人也?是这样的。”
所以你不?是特别的那个。
沈遥松开握紧的拳头,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吸了吸鼻子:“既然你不?喜欢我,那我也?不?喜欢你了。”
路照猛地抬起头,心里?一颤。
“你不?用再躲着我了,我发誓我以后都不会再缠着你了。”沈遥笑了笑,湿漉漉的眼光缠着他?,“你知道吗,因为你交了白卷,这几天所有人都在笑我,同学们都说我恶心,这么上赶着去倒贴你,老师说我没脸没皮,让我不?要再去骚扰你了。其实你要是早点和我说清楚,我肯定不?会再缠着你的,你也?不?用牺牲自己的成绩来躲着我。”
路照喉咙咽了咽,牙关咬得紧紧的,只有他?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克制,有多难受。
但他?最后只能说出一句不痛不?痒的话:“对不起,沈遥。”
沈遥弯起嘴角,满眶的泪水霎时全奔涌出来,顺着脸颊一路往下?,最终大滴大滴地砸在地板上。
“没事啊,没有什么可对不?起的,你不?喜欢我,还有好多人喜欢我,”她无所谓地说着,极其幼稚地保留着自己最后的尊严,轻轻地笑了声,“我收到的情?书不比你的少,要不?是一直在你身上耗着,我可能都换了好多个男朋友了,而且我现在觉得?你也?没什么好的。”
即便知道沈遥是在说气话,路照还是忍不?住去问她:“是吗。”
沈遥从书包里?拿出之前他?借给她的参考书,放在沙发上:“之前忘记把书还你了,现在还给你。”
路照看着上个月他?借给她的练习册,现在安安静静地躺在沙发上,像是被抛弃了一样。
“我走了。再见。”
沈遥说完这句话,随即把铁门合上,铁门生了锈,她花了点力气才把门合紧。
哐地一声,路照的心也?跟着跳了一下?。
他?站在窗口,借着路灯微弱的光,看着沈遥走在路上,边走边用衣袖擦着眼泪,她越走越慢,终于在十字巷口停了下?来,靠着墙蹲在地上痛哭,肩膀不?停地抽搐。
隔着这么远,那声音却好像传到了他?耳朵里,一声声刮着他?的心脏,控诉着他?的软弱无能。
路照握着窗口的铁杆,手上凸起青色的血管,再次松开手时,掌心已经被铁锈刮出了血。
忽然他推开门,一路狂奔,暗黑的走道全是他急促凌乱的呼吸声,他?从楼梯口跑了出去,从黑暗慢慢浸入了一片昏黄。
他?不?顾一切地跑了出去,呼吸还是乱的,他?喘着粗气在路灯下站着,影子斜斜地打在地上,沈遥从膝盖上抬起头看他?。
许是觉得?难堪,她看了他?一眼,又扭过头把脸上的泪抹干才回过头看他?。
她仰着头等着他?说话,眼里闪着期望的光。
路照望着她湿漉漉的眼,喉咙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怎么了?”她再次开口问他。
路照沉默了好久,终于开口。
他?说:“没什么。”
说完,他?迈开脚步从她旁边经过,越走越远,等他?再次回过头的时候,沈遥已经不在了。
那天,他?抽了人生中第一支香烟。
*
那天以后,沈遥有接近一周的时间没来上课。
她座位上书本原封不?动地放着,堆了一层灰。
这一周里,班级里?的人都在讨论着和她有关的话题,老师上课时见她的位置上空荡荡的,随意扫了几眼,也?不?多说。
反正在老师眼里,这种学生不?来上课才是正常的。
放学回家的路上,路照遇到了董浩江。
董浩江手里?捧着一个篮球,见他?走了过来,拳头握得死紧,眼睛里?快冒出火来。
路照若无其事地走过去,突然迎面砸过来一个篮球,他?下?意识偏过头篮球擦着他?的肩膀飞了过去,落在水泥地板上弹跳了几下?。
路照的校服上多了一道黑色的球印。
董浩江什么话也?没说,捡起篮球就走了。
但他?还在原地愣着。
周一,升旗仪式,路照代表全体学生在国旗下?宣读着沉闷无聊的报告。
他?讲完最后一个字,从讲台上抬起头来,忽然表情?凝住。
沈遥斜跨着书包,把头发高高扎起,从校门口走了进来。
他?愣了几秒,才收回视线,下?台前都忘了把讲稿交给下?一位同学。
自从那天起,沈遥好像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迟到早退,脸上化着精致的妆,耳朵上垂挂着夸张的不?规则形状的耳环,她再也?没有穿过校服,穿的衣服一件比一件惹人注目,短裙热裤,露肩背心,后背镂空了一大片,露出雪白得耀眼的皮肤。
追求她的人越来越多,低年级的,高年级的。
课间,路照坐在教室里往窗外看,常常能看到有其他班的男生在门口偷看她,甚至有人叫她出来,羞涩着脸和她搭话。
他?们在走廊上谈着笑,课室里?的人在讨论着他?们。
路照强迫自己收回视线,双眼盯着桌子上的课本,右手握着笔在纸上写写划划,他?越写越快,只是到最后都忘了自己在写什么。
她不再在他家楼下?等他?,不?再给他?发短信,不?再和他?说话。
她再也?没有看过他?一眼。
路照看着她趴在桌子上睡觉,连睡觉都是背对着他?的方向。
好几次放学,他?都看到她坐在董浩江的车后座,晃悠着双腿,嘴里含着一根棒棒糖和那个人说说笑笑,时不时伸手去捶那个人的后背。
那个男人回头看着她笑,宠溺的目光围绕着她。
路照站在原地,讽刺地想,
这个在他心里?把他?折磨得死去活来的人好像真的忘了他?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