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城最后一班回桐安的车是下午六点三十分。
沈遥坐在长途汽车上,手里紧紧捏着手机。
距离发短信的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这一个小时里,路照没有任何回复。
沈遥也没有再打电话给他?。
中途她倒是接听了好几次电话,都是吴蕙萍打过?来的。
一开始她还是支支吾吾地把事情?瞒了过?去,但当吴蕙萍第三次打电话过?来时,沈遥终于意识到已经不可能再瞒得住了,就把真实情?况说了出来。
听完她的话,吴蕙萍几近一分钟说不出话来。
沈遥闷声说:“你让亲戚们先回去吧。”
“这边的事情?我会处理好。”吴蕙萍声音有些疲惫,全然没有了上一次打电话来的欣喜,“你再给路照打个电话问问他在哪了,这么好一个小伙子不可能会突然就不见了的,可能是遇到了什么困难,耽误了时间。你别生那么大的气,待会他?要是打电话过?来服软,你脾气好点,别吓着人家。”
沈遥把电话挂了,靠着汽车后背上闭目养神。
晚上十点四十分,沈遥终于回到家,屋内灯火通明,人声嘈杂。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推开家里的门。
果?然家里的长辈都还在。
她勉强笑着一个个称呼完,最后笑得脸都有些僵了。
吴蕙萍上前接过她的行李箱,招呼她先去洗澡休息。
沈遥点头应下,走进房间前,还听到客厅里他?们在讨论:
“遥遥的那个高考状元男朋友是不是瞧不起我们啊,怎么都这会了还不回来?”
“蕙萍不是说了嘛,人家是大老板,做生意很忙的,可能是突然被什么事情?绊住了,就不过?来了呗。”
“大老板又怎么样,是不是真的是大老板这还不好说呢,说不定?又跟沈约当年一样被人给骗了,我看还是老老实实地在桐安找个小伙子靠谱……”
“哎,沈约现在都要结婚了,你还提这事干什么呀,晦气!”
沈遥把门锁紧,那些细碎的声音隔绝在外。
进浴室洗澡前,她又看了一遍手机。
眼底的光暗灭。
花洒喷溅出来的水注沿着脖颈一路蜿蜒至小腹,又缓缓流至腿腹,头顶洒下来的水珠有几滴溅到眼睛里,沈遥揉了揉。
睁开眼,视线有一瞬间的发黑,镜子前的女人无精打采,嘴角抿得死紧,双眼发红,眼角沾着的分不清是水珠还是泪水。
洗澡洗到一半,外面的电话响了起来,铃声急促而刺耳。
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沈遥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它还在响。
沈遥看着来电显示上那两个字,眼眶红了。
她颤抖着把手机拿起来,按下接通键。
电话接通,那头的人突然又不说话了。
沈遥等了一会,扯起嘴角笑了笑,说:“不是你打电话给我吗,怎么不说话了?”
“沈遥,对不起。”
她咬着下唇:“对不起我什么。”
路照沉默。
“对不起我什么,你说啊。”情?绪已是压抑到极致。
路照那边沉默,只听得见他?急促的呼吸声。
“你到家了吗?”他?问。
沈遥闷闷地应了声。
“我现在开车去找你。”
“你下午到底怎么了,你不给我一个解释么?”
“出了点事。”
“什么事?”沈遥不依不饶地追问。
路照迟疑了一阵,喉咙动了动:“公司那边出了点事。”
“所以忙到都忘记打个电话告诉我一声,我在家里等了你四个小时,我给你打了二十三个电话,发了十七条短信,你全都没看见是吗,还是你看见了却没当一回事?”
“不是这样的,沈遥。我、我……”
路照说不下去了,沉默过?后电话那头传来打火机按响的声音。
沈遥警觉:“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路照几乎是立刻就否认了。
沈遥不疑有他?,继续往下说:“我以为你在路上又出了事,我害怕得给你朋友打电话,然后被你朋友在电话里羞辱了一顿,我才知道原来在他们眼里我仍然是当初的那个位置。他?们甚至都不知道我是你的女朋友。”
沈遥讽刺地笑了笑。
电话那头路照重复着道歉:“我最近也很少和他?们联系,所以没有和他?们把话说清楚,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沈遥沉默,她靠在墙角闭着眼睛,好一会她才睁开双眼,声音里带着鼻音:“幸好你没事,我还能把气撒在你的身上。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真的——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