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时,顾鸾朝他道:“天色不早了,奴婢送殿下去紫宸殿歇一歇吧,一会儿好去宫宴。”
“不去紫宸殿!”楚秩断然拒绝,踩着冰鞋出溜到她跟前,仰头,“皇兄那里没意思,姐姐陪我去母后那里,好不好?”
顾鸾想想,点了头:“好。”
他便就地在湖边一坐,自己麻利地脱了冰鞋,穿上靴子,再起身掸一掸衣服上的雪,跟她手拉着手往外走。
太后独住颐宁宫,但与太妃们所住的宁寿宫相隔并不远,宫门更离得极尽,几步路就到了。楚秩拉着顾鸾的手蹦蹦跳跳地进殿门,门口守着的宫女看她眼生,顾鸾颔首莞尔:“奴婢是御前的。殿下在紫宸殿坐不住,奴婢便带他出来玩了一会儿,他又想来见太后娘娘。”
那宫女闻言了然,就领着二人进殿,到太后跟前福身禀话:“太后娘娘,良王殿下又来了。”
太后正饮热牛乳,扑哧一声就笑了:“这个皮猴子,进来吧。”
宫里的太后太妃们日子都过得简单,时日久了不免觉得无趣,就喜欢小孩子。像良王这般生母早亡、年纪又小,全未沾染过早年储位之争的小孩,就更让人喜爱了。
于是楚秩飞奔入殿,刚跑到茶榻前,就被太后一把拥住:“这是把你皇兄烦得不行了,又来烦母后?”
“儿臣没有!”良王不承认,扭扭屁股从母后怀里挣扎出来,手脚并用爬上茶榻,往她怀里一歪,“儿臣可以求母后点事吗?”
“嗯?”太后神色微凝。定神想想,倒也罢了。
这孩子的生母在生他时就走了,三两岁时先帝离世,打那时起便是被她们这一干太后太妃宠大的。
早些时候,他真是要什么有什么,性子又皮,最喜欢讨些马匹弹弓一类的东西,身边的宫人愈发看不住他。
这三两个月,他倒懂事了些,来跟她问安依旧勤勉,却不再要东要西。她现下这么一回想,竟已有好些日子没听他说过想要什么了。
太后便和颜悦色地问他:“什么事,你说?”
却见他往门边一指:“我想要那个宫女姐姐,行吗?”
太后一愕,抬眸看去。门边的顾鸾也愕住,僵了僵,上前跪地:“禀太后娘娘,奴婢是御前的人。”
这一句话,足以让太后心下了然。御前的人不是能随意拨给旁人的,必要皇帝点头才行。
却听良王声音软软地又说:“儿臣要娶她当王妃――”
顾鸾听傻了。
“哈哈哈哈哈哈!”太后笑起来,抬手将良王搂住,“秩儿这样喜欢她?那一会儿你跟你皇兄商量。”
说来也巧,太后话音刚落,便有宦官进了殿,伏地一拜:“太后娘娘,皇上来问安了。”
语毕他麻利地往外退,皇帝已阔步进了殿。
冷不丁地看见顾鸾跪在太后跟前,楚稷一愣,下意识地伸手一扶她,继而朝太后一揖:“不知母后传阿鸾过来,所为何事?”
阿鸾?
太后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从顾鸾面上一扫而过,笑了笑:“不是哀家传她,是她陪良王在外头玩,良王又要过来见哀家,她便送良王过来。”
太后顿了顿,又说:“倒是良王,方才求哀家了件事,哀家不能做主,还得问问你的意思。”皇帝神色微凝,面露疑色:“什么事?”
良王歪在太后怀里,乌黑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顾鸾。
太后复又笑笑:“他说,他想要这宫女回去。”她这般说着,带着护甲的修长手指指向顾鸾,“说是要让她当王妃。”
话刚说完,顾鸾就听到楚稷吸了口气,眼帘一抬,便见他的脸色黑了下来。
“楚秩。”他连名带姓地叫良王,声音阴沉地可怕。
“……”良王往太后怀里缩了缩,抱住太后的胳膊,委屈巴巴地呢喃,“我就是喜欢她嘛,这么凶干什么……”
“嘶――”皇帝瞪着他,面色铁青。
“这事你允不允都不打紧,哀家倒也听说了些别的事情,想问问你。”太后面上的笑容一成不变,视线所有一荡,“都先退下。”
宫人们无声施礼,告退。
太后摸了摸良王的额头:“秩儿也先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