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南风光顾鸾实在是阔别已久了,屈指数算,竟已有几十年。
这趟闲逛她便不免逛得“身心投入”,各样点心见了就想买,好在她们一道出来的人多,买多些也不怕。
手底下有宫女不免劝她:“大姑姑悠着些。这些东西又不禁放,买多了吃不完的。”
不及她说话,方鸾歌就笑道:“那才要多买些!大姑姑吃不了,我们可就占了便宜了!”
“好精的算盘啊!”顾鸾杏目圆睁,扬手作势要打,方鸾歌一闪身跑开了,笑闹声扬出好远。
一行人就这样笑笑闹闹地从午后一直玩到了傍晚,眼瞧着该到用晚膳的时辰了,才拎着大包小包的点心乘马车回行馆去。
行馆中,楚稷已在房中与人议了一下午的事。对外所说的由头是此行办案以致河南一地官员空缺颇多,需挑有识之士填补空缺,实则多少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
但如此坐下来一议,他却愈发觉得眼前这位貌不惊人的中年人还是有那么些建树的。
顾鸾回到行馆后先去更了衣,又让方鸾歌帮她将发髻也重新梳了一梳,便寻去楚稷院中当值去了。
行馆不比宫中处处是殿阁,大多只是寻常院落的规制。她便先去侧边的厢房沏了茶,连带着两样点心一起往里端。
入得书房,顾鸾就见楚稷端坐御案前,一官员装束的男子坐在侧边的椅子上,但因而朝楚稷,她只能看到个侧后的身影。
顾鸾莫名觉得的身影十分眼熟,一时却又想不起是谁,就姑且压低了眼帘,规规矩矩地去给楚稷奉茶。
待得行至楚稷身侧放下茶盏,她眼帘一抬,看见那官员的正脸就愣住了。
那人一看她,也愣住了。
二人相视一望,一时都想说话,却因都碍于圣驾在前,不约而同地欲言又止。
这倒弄得楚稷也一愣。
有那么一瞬他禁不住地怀疑――莫不是江苏巡抚给他找错了人?
略作沉吟,楚稷用胳膊肘碰了碰顾鸾,顾鸾低下眼来看他,他睇了眼那人,试探着问她:“你不认识?”
“……”顾鸾又愣了一瞬,继而意识到他大约是对个中关系心里有数的。
她便抬头,轻唤了一声:“爹。”
楚稷松气,没找错就好。
顾巍傻在了那儿。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家女儿进宫不足一年竟就混到了御前,且从服制看身份还不低、从皇上的反应看……混得还挺好?
“阿……阿鸾?”顾巍缓了好半晌,才僵硬地问出了一句,“在宫里……还好啊?”
“都……都好。”顾鸾比他还僵硬。
不是她和父亲不亲,实在是几十年不见了。几十年啊,足以让她适应亲人亡故一事,许多儿时的记忆也已淡忘,眼下冷不丁地再度相见,她真不知该如何应对。
楚稷看看他们,只道是自己让他们变得拘束,边起身边道:“你们父女必有许多话要说,朕出去走走。”
“……皇上!”顾鸾不假思索地一把拉住他。
他身形一顿,她也愣住了,转而意识到不妥。
她只是觉得她对他更熟,见他要走,他瞬间怕极了自己应付不来。
可她不该伸手拽他。
“皇……皇上……”顾鸾艰难而笑,轻颤着一分分将他松开,“皇上……不必……嗯……奴婢可以改日再……”
她实在心虚,觉得纵使要与父亲促膝长谈,也得好好回忆一下自己在家时的事情。否则一不留神露馅了怎么办?她怕被父亲瞧出不对劲来。
顾巍则因为她的失敬之举将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一时甚至忘了起身,双眼只死盯着皇帝。
皇帝若凶他女儿一句,他立刻跪下谢罪!
却见皇帝一语不发地看了她半晌,而上一分分绽开笑容来:“这样紧张,怎么了?”
顾鸾低下头:“……突然见着爹爹,奴婢心里一点准备都没有。”
见亲爹要什么准备啊?
楚稷费解地看她一眼,还是做了别的打算:“那先用膳,都随意些,当是家宴了。”
顾鸾低低地应了声“好”,心神一时还紧张着,已在苦思冥想地回忆自己儿时的事情,并未好好听他说了什么。
顾巍直听得瞳孔皱缩。
家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