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毕将酒盏推给她,她抿了口,果然只在清甜间觅得一股桂花味,酒香是几乎寻不到的。
楚稷自顾自夹了口河鳗吃,尝着不错,又夹一块给她:“还是江南会过日子。京中也有河道贯穿,却不见店家将宴席开到船上。”
“江南渔民多,打鱼为生,便更离不开船。”顾鸾又抿了口米酿,“尤其苏州这边,皇上别看苏州城不大,河道却有几百条。奴婢小时候在家乡,听苏州去的官员们说过中秋回乡过节的事。据说很多富贵人家返乡后都会包上几艘漂亮的大船,自七月末就阖家都在船上住着,从城内往城外缓缓而行。白日里路过什么地方觉得有趣就停下船来,上岸逛一逛、吃一吃,逛够了再回到船上来。如此一游便是一个月,八月末再各自回去。”
这样的中秋,一听就别有意趣,楚稷不禁笑道:“那咱们来得不是时候。”
说着就开始自言自语:“要不中秋时再来一趟?或者过完中秋再回京……”
“皇上想什么呢!”顾鸾笑出声,“只为游船就这般放纵,回去可要被群臣纠劾了。”
“不许朕这么干,还不许朕想想啊?”楚稷轻啧,丢了枚油爆虾在嘴里嚼着,“过几年吧……过几年再寻个机会,趁中秋咱们再来。游一游船,还可去寒山寺看看。”
顾鸾抿着笑说“好”,她喜欢听他这样言及将来。
这几日他都常做这样的打算,让她觉得他们会相伴走上好远。虽然……虽然若是清醒一些,她也知道他未必能喜欢她那么久,但此时此刻,这些话听来总是甜的。
“寒山寺。”他又念了一遍这个地方,忽地想起先前去龙王庙的事,就笑了。
早知她愿意,他当时便将那张符烧了,也不至于让钦天监白忙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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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船宴过去又两日,圣驾便离席返京了。返京路上,江浙一带还好,百姓们遥望御船从江中驶过,只是热烈围观,全当在看热闹。
待得途经河南时,官场肃清之事早已传遍,所过之处就变得隆重至极。岸边时时有百姓叩拜,还有人摘来鲜花投进江中。虽说江面宽阔,这些花就算扔得再远也到不了船上,却足以使得两岸花团锦簇,硬生生铺出了一条繁花似锦的水路来。
顾鸾见状,心中感慨万千,进船舱奉茶时便跟楚稷说:“皇上该出去看看。繁花似锦,可是个好兆头。”
楚稷读着奏章,听言苦笑摇头:“百姓们是为抓了贪官污吏谢朕,可倘若真是政治清明,就不该有这样的贪官污吏,更不该让他们在当地坐大到如此地步,朕当不了这谢。”
顾鸾将茶放到他手边,便搬了张绣墩过来坐下:“奴婢倒觉得话不是这样说的。”
“朝中之事千头万绪,皇上继位还不足五年,能在京中将政务理清已属不易。此地官员沆瀣一气显是顽疾,皇上此行能快刀斩乱麻,已是贤明之举了。”
楚稷微微凝神,侧首看她:“这话你只能跟朕说,不能出去乱讲。”
若让旁人听去,她那句“顽疾”极易被解读成指摘先皇。
顾鸾却坦然道:“这话没什么说不得。先皇也是明君,只是天下之大,总不可能时时处处盯得周全,便免不了有贪官污吏滋生,这个理放在哪位帝王身上都一样。”
楚稷笑眼凝视着她:“你想说什么?”
“奴婢想说,皇上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顾鸾低下头,手指划着裙摆上的绣纹。
“哈哈。”楚稷笑了声,倚向靠背,手摸过来攥住她的手,“放心,朕不会。这些道理朕心里都有数,只是多给自己提个醒罢了。”
跟着便轻扯了下嘴角,小声告诉她:“其实知道百姓在外夹道欢迎,朕也是高兴的。你就别跟着夸了,朕会飘的。”
你才不会呢!
顾鸾抬眸小小地瞪了他一眼,跟着又问:“快晌午了,今日午膳用什么?”
“你这是已经想好了吧?”楚稷轻啧,大方道,“说吧,许你点菜。”
“那去钓鱼吧!”顾鸾兴奋得往前凑了凑,“那几日奴婢是不是跟皇上学得还不错?今日再来练练手。”
“行。”楚稷含笑,起身就揽着她往外走,“一起钓,钓得少就烤个鱼,多就来个全鱼宴……朕还有些馋鱼汤了,一会儿让御膳房做来。”
顾鸾仰头:“奴婢会做呀!”
“哈哈哈哈,那喝你做的。”他欣然应允,走到舱外想了想,又说,“朕给你打个下手?”
顾鸾满目惊悚地看他,他立时懂了:“……回宫再说。”
这回她点了头:“好。”
眼下在外出巡,船上的膳房就那么一个,他过去容易把旁的宫人吓到。
但回宫去她的小厨房就没关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