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地往后一缩,他盯着她的脸:“顾鸾,你在想什么?”
“我……”她心里发虚,嗓音发哑,“我没……”
他眉宇一挑,她的话就咽了回去。
垂眸闷了半晌,她说:“我就是怕你闷得慌……”
低若蚊蝇的嗫嚅,含着满满的委屈。
“呵――”楚稷气笑。
她还委屈!
转而又注意到她脸上未干的泪痕。
她还哭!
下颌微抬,他直截了当地问她:“我有那么好色?”
“没有!”她即刻否认,惊慌摇头,“可……可是……”
她咬一咬嘴唇:“可是我没办法跟茉尔玟要人呀……跟她要人我……”
“你说什么?”楚稷忽觉惊诧,直连怒意都冲淡了。
顾鸾因他这副匪夷所思的语气而滞住,心神不宁地抬眼看他。
他也看着她,两个人对视了半晌,他迟疑着问:“你觉得我看上了谁?”
“就是……那日跟着茉尔玟进宫的那个。”她想了想,“叫什么娅的。”
“……”楚稷无语凝噎,深吸着气,手支住额头。
天地良心!洛娅和茉尔玟两厢情愿,他绝无心棒打鸳鸯。
顾鸾多少意识到自己怕是想错了,心绪更加复杂,滞了良久,抬手拽拽他的衣袖:“我想多了?”她咬住嘴唇,“我就……我就是见你盯着她看了半天。燕歌和茉尔玟也察觉了的,我们以为你……”
“燕歌和茉尔玟也察觉了的”。
楚稷心中无奈之意更甚,强笑一声,伸手揽住她,懒洋洋地躺回去:“睡吧。”
躺下身,她仍不安地望着他。他想起几个月前茉尔玟在宫中时她也睡得不好的事,拇指抚过她的泪痕,语出嘲讽:“醋包。”
顾鸾低下头:“我错了。”
“你是错了。”他淡声。
她薄唇抿住,不吭气了。
他往她跟前挪了挪,手环在她腰上:“打这种主意,你倒先问问我啊。还气得自己哭……次次都气得自己哭!你为我都没哭过,为这些不相干的人哭?”
“我这明明就是为你哭的!”她出言争辩,他轻哂:“我可不认,我又没欺负你。上次给茉尔玟想封号还能算我没说清楚,这回分明就是你自己瞎想!”
“你就是盯着她看了许久!”顾鸾再辩。带着几分赌气,贝齿轻咬,“又不是我一个人这么想……”
楚稷因后一句话而虚了一下,转瞬又找回了底气。
“她们不清楚我,你还不清楚?”
他问得理直气壮。
“我……”顾鸾被怼得接不上来,盯着他哑了半晌,突然生了气。
――她怀着身孕,他盯着别人看,就算是误会,她也难过两天了!
他反倒来怪他!
她忽地不想理他,秀眉皱起,瞪他一眼,气呼呼地翻过身去。
楚稷挑眉,看着她忿忿的背影,暗自啧嘴。
怪不得太医总说什么“孕中多思”,原来是这样的。
还是得哄啊。
顾鸾闭着眼,心里委屈着,忽觉腰间被人环住,他从身后贴过来:“阿鸾。”
他口吻中带着笑。
“别生气了。”他温热的气息触在她颈间,话说完,薄唇也落在她颈间,“我盯着她看,只因高兴茉尔玟在京中过得还不错。但这事还是算我错了,好不好?下回不论有什么缘故,但凡她是个女的,我就不看。”
“……”顾鸾努力绷着,还是没绷住,扑哧笑出来。
她翻回身来,但他没动,仍紧搂着她。她这般一翻过来二人就离得极近,几是脸对脸了。
她就这么近近地瞪一瞪他:“你又胡说八道,让旁人听了去,更要骂我妖妃祸国。”
“我又不说给旁人听。”他浑不在意地轻扯嘴角,身子又向前挪了些,把她按进怀里,“不生气了啊!”
“嗯。”她在他怀里应得挺闷,刚应完就禁不住地打了个哈欠。
“睡吧。”楚稷被她带得也打了个哈欠,便这样相拥着睡了。
她先一步睡熟,他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睁眼看看她,复又安然阖目,将她搂好。
莫名回想起她适才瞎吃醋的样子,他忍不住地无声而笑。
其实她的担忧很有道理。若是放在前世,嫔妃有孕好生安胎,他去找别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是这一世,他是为她而来的。
他经历过那么孤寂的晚年、那么彷徨的临终,与那些相比,怀胎十月的等待算得了什么?他能日日看着她就很满足。
只是,他没办法跟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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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凤宫,皇后一如既往地给在临睡前给皇长子念了半个时辰的诗词。皇长子多会听着听着就睡过去,她仍坚持读够时间才放下书,回到寝殿。
入了寝殿,皇后抬起头,偌大的寝殿华丽沉寂,让她一时怔忪。
这怔忪来得莫名,她好生想了想才迟钝地发觉,原是因殿里少了个人。
昨日是年初一,前天除夕,皇帝都在。她虽因在全心照顾皇长子夜里常要起来而无心与他共寝,但临睡前哪怕只因客气也总会过来与他说几句话。
今日冷不丁地见他没在,她竟已有些不适应。
皇后沉了沉,没说什么。径自行至妆台前落座,自有宫女上前为她卸去珠钗。
坐了一会儿,她还是忍不住地问了出来:“皇上今日在哪儿?”
身后的宫女一愣,看向景云,景云欠了欠身:“想是又去佳妃娘娘处了。”
薄唇微抿,皇后无声地吁了口气。
是啊,佳妃。
她问都不必问,早该知道他是去了佳妃那里。
她不知道佳妃究竟有什么好,让他这样鬼迷心窍,哪怕有着身孕不能侍驾,他都要陪着她。
身为皇后,她不会嫉妒。
只是心里有些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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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楚稷虽还要见几位宗亲,却到底没了早朝,不必起得太早。他和顾鸾就都多睡了一会儿,在阳光洒进来时才悠悠转醒。
他抬起眼皮看了下她,见她也醒了,就翻身将她抱住,阖目懒洋洋地扯了个哈欠:“真想这样跟你躺上一天。”
怀里传来她的笑音,顾鸾抬手抚一抚他的脸,大有安抚之意:“明天。你不是说明天就没事了?我跟你在殿里躺上一天。”
“好。”他笑起来,眼睛复又睁开,欣赏她一会儿,打起精神起床。
闻得声响,殿外的宫人们鱼贯而入。顾鸾也起来了,自去漱了口,洗脸时忽地被从背后拥住。
她身子一倾,险些直接栽到铜盆里,赶忙站稳了,感觉他的双臂环在她腰间,侧颊带着贪恋之意蹭在她的肩上。
衣料在他的摩挲下令她发痒,她笑两声,反手推他:“干什么,这么困吗?”
“不困,跟你待会儿。”他道。
顾鸾从燕歌手里拿过帕子匆匆擦净脸,想着还要梳妆,一步步地往妆台挪去:“松手呀!”
他不松,就这么圈着她跟着她走。顾鸾从镜子里看到他的样子,绷不住地又笑:“别闹啦,这么多宫人呢……”
目光所及之处,宫人们都低着眼不敢抬。
楚稷不管,下巴抵着她的肩,眼睛闭着。直至离妆台近在咫尺,她想坐下就又推了推他,他才睁开眼睛。
他从镜子里看看她,就势在她脸上一啜:“好生歇着,若没事做我找人来陪你,你不许瞎想了。”
“不会了。”顾鸾讪讪低头,“今日早些过来,好吗?”
“好。”他噙笑,终于放开了她,让她落座梳妆。
女子发髻繁琐,他又有事要忙,便在她梳妆到一半时先传了膳。草草用了几口,又往她嘴里塞了个小笼包,就先赶去紫宸殿了。
顾鸾梳完妆也用了膳,而后就钻进了小厨房,打算动手煲个汤给他。
她原本也不太下厨,有孕之后更懒得动。偶尔想下厨了,还得挑他不在的时候,不然他总兴致勃勃地想来帮她,又常因为不懂反倒给她添乱。
然而这汤一煲上便少说也要一个时辰才能好喝。楚稷却不到半个时辰就忙完了,回到纯熙宫见她不在殿里,问过燕歌,十分自觉地往小厨房寻来。
顾鸾原坐在灶边愣着神,无聊地在数灶上的筐里放了多少个香菇。看到一抹玄色晃进来便精神一振,开口就道:“你别过来啊!”
楚稷顿住脚,拧眉:“这么嫌弃我?”
顾鸾微笑,不说是也不说不是,站起身走向他:“看锅的事交给宫人就是了!”边说边将他往外推,“我们回去歇着。”
“……”楚稷淡淡瞟着她,腹诽她连遮掩都不认真,还是由着她往正殿去了。
刚至殿门口,有宦官疾步从宫门处赶来,见二人正要进殿,脚下更加快了几步:“启禀皇上。”
楚稷回过头,那宦官驻足一揖:“贤昭容醒了,想见佳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