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全班上下一副拿他没咒念的样子,”盛淅眉峰疑惑扬起,“遇事儿找他妈不就好了?”
李浩宇忽然笑了起来:“你是这么想?”
盛淅反问:“那不然呢?”
“——盛同学,”李浩宇拆开面包,认真看着他,“你知道为什么老贺今天才打电话叫归老师妈过来么?”
盛淅:“不好联系?”
“你错了。”李浩宇一本正经道:“——因为老贺知道余思归是装的。”
盛淅:“……?”
那一刹那,盛淅敏锐地发现了一丝荒谬之处:班主任被全班亲切地称为老贺,但他同桌却人人尊称一声老师。
“翘课根本不是余思归的目的,”
李浩宇望着外面的雾,说话时仿佛在阐述一件人尽皆知的事儿:
“——让班主任找她家长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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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家长才是?
盛淅拿着那罐冰冷咖啡,把这素未谋面的同桌分类为确实有趣的行列。
这两天的信息已令他拼凑出了一个相当叛逆、自命不凡,不把老师和家长放在眼里,说来上课就来上课,说不想来就连翘三天的男生形象,并给对方盖了个天圆地方的的大红章。
欠敲打。
其实也不难理解,盛淅看着那咖啡想,毕竟是这班里的学生。
高中生的免死金牌是成绩,这班上的学生那都快成传国玉玺了。
但十六七岁上的学生活在自己的天地里,尚不明白:哪怕传国玉玺,也不过是块四方格棱的石头而已。
盛淅碾了下地上易拉罐环,闻到空气里弥散的海雾,然后把另一罐冰手的意式浓缩揣进校服兜里。
“还适应吗?”李浩宇忽然问。
盛淅敷衍道:“马马虎虎。”
“我们学校比不得你们兰生的,”李浩宇说,“省份升学压力和你们不是一个量级……历年都有人高考砸在锅里含泪复读,还绝不是少数……走?”
盛淅听出他的意有所指,嗯了声,随手将易拉罐扔向垃圾桶。
咣当一声。
“准头不错。”李浩宇夸了句。
盛淅没接话,一扯校服。
这校服是他早上到后勤拿的,一套多少钱他倒没留心,只记得挺便宜。北方校服较南方有些许不同,功能性不强,薄薄的,一股软化剂酸味,冬天想必也不能抗风。
第一中学赋予校服的是纪律性,而非御寒的功能。
在这样的学校里,却种了许多花。
楼下中庭里迎春花沉甸甸的,像鎏金的枝,还有沉睡在雨里的、等待夏日的月季与玫瑰。
有种反差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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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淅上楼时,在楼梯间里撞见一个行色匆匆的、戴掐丝眼镜的中年女人。
那阿姨一看就挺干练,手里车钥匙都没收,忙得脚不点地,对两个后生仔礼貌道了声借过,踩着高跟一路横冲直撞冲向了老师办公室。
李浩宇看了那背影,严肃地说:“恭喜你,你见到了你同桌的妈。”
盛淅愕然,更愕然的是为什么全班甚至会认识一个同学的家长,忍不住嘲道:“居然还真来了,我要是她我也不用来学校了,我在家把他腿打折,先让叛逆鬼在家打仨月石膏。”
李浩宇:“……”
李浩宇足足看了他三秒钟:“你能下得去这个手?”
盛淅:“为什么不……”
“——你以后肯定家暴,”李浩宇打断了盛淅,看人渣似的看着他,谴责道:“家暴男,法制咖,是我看错你惹。”
盛淅:“……?”
当妈的揍儿子一顿有这么十恶不赦吗?盛淅小时候也被妈打过,理由是他在学校玩同学,事后他爸知道后又叠加了一顿饱揍,理由是他气到了他妈;明明不算啥大事,当事人盛淅都快忘了,但看李浩宇这深恶痛绝的眼神,他应该准备把盛淅扭送妇联。
“……不至于吧?”盛淅犹豫道。
不就是揍欠踹儿子一顿……
李浩宇,愤怒地:“怎么不至于!!!”
盛淅:“……”
他只当李浩宇被他妈揍多了,难以接受另一位亲妈踹人。然而有一部分小孩,尤其是小男孩,你不打两下根本就忍不……当然女孩是不能打的,但盛淅身为一个十七岁少年,心里特明白他的同龄人到底能欠到啥份上。
他单手无意识地摸着口袋里冰镇咖啡,跟着李浩宇推开了教室门。
意外的是,班里居然挺热闹。
不是说平时就不嘈杂了,而是今天格外闹腾,平时内卷得一比的先修班声音此时震天响,一群人聚在他桌子前,叽叽喳喳像一群麻雀,影影绰绰看不太分明,但看得出身量小小的,穿件白黑条纹校服。
李浩宇一看就乐了,转头看着盛淅:“盛哥,我说啥来着?”
盛淅一愣:“来了?”
“嗯,”李浩宇说,“还挺快。”
还真没想到,当妈的前脚刚到,儿子龟龟立刻出现在了教室里。
——半点不拖泥带水,对玩也没啥执念,仿佛这三天是下定了决心要给他妈添堵似的。
桌边围的人太多,盛淅掀起眼皮,拍了拍其中一个人的后背,示意他让让。
人还挺多,盛淅听见里面断断续续的“归哥你终于来啦我等你等了好久花儿都谢了”和“老公我好想你呜呜呜你这几天不在我好心碎”诸如此类的狗话,盛淅留意了下,围在这里叫老公叫老婆的近十五六个,还有外班的。
而人群正中,有一个小小的、很轻的声音一点点回应着。
那声音开口就是老婆,渣得人神共愤。
——是只应被大卸八块,做成龟苓膏的龟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