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燕琢安看诊的大夫是宫中的老御医,姓钟。
钟太医在宫里干了大半辈子,疑难杂症见得不多,毒药倒是见了不少。他和一众太医商讨过,一致觉得燕王这症状,像毒不像病。
可他们知道没用啊,他们又不会解。
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少,可这么些年了,找过不少名医游,个个都说像毒,可愣是一个会解的都没有。燕家好多人都已经放弃了,就算解了毒又能怎样,在床上瘫了两年,你还指望他继续上战场不成?
只有李氏一直不放弃,还有就是燕琢安的父亲,燕府的大爷,燕为业。燕琢安是燕为业的嫡长子,也是燕家最有出息的孩子。
燕家从发际初期,便一直是文臣,家里几代都没出过一个武将。燕琢安,是几百年来的第一人。
燕琢安发病发了一晚上,钟大夫守在一旁也是无济于事。只能看着他吐血吐了一晚上,然后疲惫的晕了过去。
燕家一大家子人,都挤在小小的里间,有的漠然有的悲痛。
钟大夫手指捻着洗的褪色的长衫袖口,无奈的说道:“燕大人、燕夫人。老夫来看过王爷多次,每次的结论都是一样的。这病呀,老夫我没那本事治,若是大人非要老夫给个治法,那就是另请高明。”
他说罢拱了拱手,背着沉重的药箱,慢悠悠的出了门。
天亮了,待所有人都离开后,洛知粟才从屏风后出来。
他飞快的换上了一身干净衣裳,这才拿了个软垫放在床边,然后坐在地上趴在床上睡觉。他想着,以后怕是都要这么睡了,不然燕琢安再发病,他听不着就完蛋了。
洛知粟睡得很熟,一直到小丫鬟敲门送药才醒过来。他一醒来就看见了正侧头看着自己的燕琢安,他和往常无异,还是一脸的阴沉,一双眼睛盯着洛知粟,狠戾的眼神,很是骇人。
但是洛知粟不怕了,昨晚短暂的相处是存在心底的秘密,无声无息的拉近了他们的距离。当然了,这只是洛知粟单方面的想法。
“王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洛知粟摸了摸他的头,温度是正常的,没有昨夜那么冰凉。
“无事。”
洛知粟点了点头,起身坐在床边伺候他喝药。燕琢安沉默的喝完了药,然后又闭上了眼睛。洛知粟将手伸到他脖子里,摸到了一身的汗,他顶着燕琢安不悦的眼神,说道,“王爷,我帮你擦擦吧。”
“不用。”
洛知粟对着他笑了笑,然后叫来春枝,吩咐她准备热水。
燕琢安一看他没把自己的话放心上就恼了,皱着眉看着他,低声喝道,“本王说了,不用!”
自从生病后,燕琢安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喜怒的,他变得暴躁易怒,一点小事就会让他怒不可竭。他知道这样不对,可是丝毫没有办法。
他也想方设法的压制过,可后来索性就不管了,反正都成了这副样子,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洛知粟看着他,很是严肃的说道,“王爷,不该只是活下去。你要好起来,像以前那样骄傲的活着。所以,先听话好吗?毕竟在你痊愈之前,我们都得一块儿生活。”他虽是板着一张脸,但是语气很是温和。
燕琢安狼狈的转过头,疲惫的闭上了眼睛,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他依旧钳口不言。洛知粟就站在一旁,平静的看着他。
春枝轻轻地敲门,身后跟着两个小厮,抬了两桶热水进来。她站在月亮门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轻声说道,“王妃,热水准备好了。”
“嗯,你出去吧。”洛知粟说完也不动,就站在原地,他没有再劝,但是用行动告诉了燕琢安。他是绝对不会退让的,这场斗争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燕琢安服软。
他无声的向燕琢安彰显自己的坚持,丝毫不吝啬给予自己的耐心。
燕琢安闭着眼睛不说话,他心里很是慌乱,他害怕被洛知粟拿捏。洛知粟像是看透了他,并没有手段强硬的非要他去做什么,可越是这样好声好气的越让他难堪。他是个废物,什么都不能做,是只会躺在床上喘气的活尸。
他像是不明事理的顽童,一次次的消磨着他们的好意。可是他们的好意,只会一次次的提醒他,他是个废人了。
燕琢安恼羞成怒,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控制住自己的语气,然后冷着声音说,“本王不需要,你出去吧。”
“王爷……”
“让你出去!滚出去!”
洛知粟吓得手抖了一下。
他看着床上的人,像是耐心耗尽,也不和他多言语,沉默的走向了外间。
木桶里的水还在冒着热气,桶的边缘搭着两块洁白的帕子。洛知粟两只手提着,才把一桶水提进了里间,然后又重复着躬腰驼背的将另一桶水摇摇晃晃的提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