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遍地权贵,在这个青砖都比别的地儿贵上三分的地界,商贾也多不胜数。但在京城多如牛毛的商贾之中,洛家颇有名望。
洛家先祖原是靠海而居,打渔而生的渔民,一辈子都被困在小小的渔村,于织网作伴,伴着海水的咸腥味入眠。
可那是一个动乱的年代,天灾接连不断的降临在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上,像是神明终于睡醒了,给不敬神佛的人类以警醒。
靠着山林吃饭的猎户在山中遇上了吃人的猛兽,入山者,无人生还。朝廷派了军队进山清扫,可还是有人尸骨无存的死在山中。那些猛兽,像是开了灵智的精怪,伏击着每一个进山的猎户。
靠着田地吃饭的农户在每日的大雨中失声痛哭,渴求老天给条活路。洪水冲破了堤坝,蚕食着一个又一个村子,数不清的人痛失家园,痛失至亲。举国上下,哀鸿遍野,生灵涂炭。
靠着扑鱼为生的渔民,在生养他们的海上丧了命。他们的亲眷痛哭着,披麻戴孝的将他们的骨灰抛进海里,即使苦难,他们也会铭记大海的恩情。一艘艘渔船消失,带着希望出海的渔船,变成了送葬的灵船,直到再也无人敢踏足那片诡秘的海域。
在一个平静的午后,渔民们苦思着出路,许多人甚至想着离开渔村,去寻别的生路。可是,月亮刚刚冒头,闪着银色流光的海洋开始汹涌,以摧枯拉朽之势,顷刻间便吞噬了无数的小渔村。
侥幸活下来的人悲痛欲绝,却也不得不收拾行囊背井离乡,去找寻一条能让他们活下去的路。
他们走过很多地方,看腻了生离死别,漠视着流离失所,泱泱大国,遍地都是流民,没有一处安歇之所。他们造了船,决定回归大海,回归母亲的怀抱,和千万族人死在一处。
可他们活了下来,大海又一次接纳了他们。他们破旧的小船在波涛汹涌的海面平稳的行驶着,久违的海风轻柔的吹过脸颊,像是母亲在轻抚着离家许久的孩子。
他们的船走了很远,很远很远。他们见到了长相怪异的人,见到了远方的生灵,也见到了数不清的财富。
很多人都留在了那里,像是留在了天堂,将过往的悲痛当成一场荒诞的梦。只有洛家的先祖回来了,他带着金银,带着他们的土地上没有的物种,回到了这片给予他生命,也带给他灾难的土地。他开始做生意,在乱世里,用饱腹的食物,稀奇的宝石,换取金银。
如此,给洛家子孙后代留下了无数的财富。
洛家有个规矩,家主之位能者居之。不管是嫡子庶子,不管是男是女,只要你有本事,这个位子就归你。祖上,女子当家主的例子不是没有,照样将洛家打理的井井有条,虽说没什么可以传世的功绩,却也无甚错处。
洛家如今,传到了洛知粟的父亲洛明生手里。
洛家先祖是做海运的,出海带来的绚丽染布,诱人的香料,和各式各样的金银器皿,全部涌入京城,带来了远方的气息。
洛明生能接手家主之位,靠的是香料和金银饰品。金银饰品就不说了,在它身上钻研的子弟多不胜数,唯有香料,洛家流传至今,少有涉猎。
因为香料在京城,甚至说整个大启,都不畅销。京中贵人若是有需求,多半会选择传统的熏香,或者本土的香膏和香囊。外来的香料,向来没什么销路。
洛明生剑走偏锋,从洛家最不被人看好的香料下手,自己调香、试香、卖香。在京城杀出了一条血路,明禾香居名扬天下。
直到洛明生当上了家主,外人才知晓,这明禾香居是洛家的产业。只能摇头叹息,说上一句,果不其然。
洛家最不成器的子孙,也是自力更生,手里握着几分营生的。洛家虽说不上富可敌国,但也是一方首富。
在洛家,实在学不会做生意,便去念书,不必经风霜熬烈日,不必跋涉千里,鞍马劳顿。只不过,兄弟叔伯在外钻研生意经,风吹日晒的,总是要比在家中念书的你多几分偏爱。
所以,这样的风气造就了无人不商,无商不精的洛家。一个家财万贯,却没几个人正正经经念书研究学问的商贾之家。
京城中,眼红洛家的商户朝臣比比皆是。他们寻不到洛家的错处,便说洛家皆是草莽粗人,大字不识几个,琴棋书画也是不会的。可就算这样,上洛家提亲说媒的人家也如过江之卿,多不胜数。
洛知粟是洛明生的长子,居嫡居长,是洛明生娇养着长大的金娃娃。
如今这个金娃娃坐在正厅里,面容憔悴的应付着他生母王氏的眼泪。他穿着一身靛蓝的袍子,披着黑色的鹤氅,鹤氅用金线描出了百花齐放,这样的图案穿在洛知粟身上,并不显得女气,只是衬得他越发的金贵。
正厅里坐了许多的人,不管是真情假意,都对洛知粟关爱有加,言语间满是心疼。
洛双雁看着洛知粟那副样子,心中满是快意。就得是这般,叫这千娇百宠的金贵少爷好好吃些苦头,让他知道,只有在洛府,他才是说一不二的大少爷,到了燕府,也不过是那个瘫子王爷的下人。
洛双雁双目赤红,她生了一张好皮相,杏眼圆润有神,秀气的鼻子,殷红的嘴唇。不过及笄,便已是丰乳翘臀,腰肢不盈一握,总是能在人群中吸引旁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