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知粟从燕府出来的时候,孑然一身,什么都没带,燕府就派了辆马车将他送回。如今回去,反倒是大包小包的提着。
王氏给他收拾了一大堆东西,吃食用具,一应俱全。临别前还依依不舍的拉着人不让上车,她保养得当的脸上带着深深的忧思,一直在说,“粟儿能回来一定要多回来啊,娘在府里,是时刻念着粟儿的。”
“孩儿知道,娘别送了。天这么冷,您和我爹快回去吧。”
洛明生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交代的事为父记得,若是有了消息,便传信给你。”他说罢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荷包,塞给了洛知粟,“这有些银票,你拿去花,不够了便回来要。儿子花老子的钱,天经地义,谁都不能说上半句。”
“孩儿给爹添麻烦了。”洛知粟收下了银票,觉得心里发烫。他看着洛明生和王氏,这对夫妇对孩子溺爱很明显,眼中更是有藏不住的关切,这么冷的天,他们就那么站在那儿,对洛知粟劝他们早些回去的话充耳不闻。
“粟儿,所有的孩子,生下来都是要给父母添麻烦的。我和你娘,巴不得你多依赖我们一些,什么都找我们。”他摸了摸洛知粟的头,有些沮丧的说,“你要多回来,别让爹娘觉得,我们的孩子丢了。”
“好,”洛知粟觉得眼眶有些热,他转身跨上马车,钻进了车厢里,掀开窗帘,说道,“爹娘,回去吧。”
“嗯。”
他们虽然这样答应着,可是那马车走了很远很远,他们都没动一步。直到马车的影子都看不见了,王氏才将手搭在洛明生身上,眼中含泪的问道,“三爷,粟儿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洛明生摇头,将手搭在王氏手上,低声说道,“秀雯,粟儿他长大了,不回来了。”
王氏愣了一会儿,像是明白了什么,将头靠在洛明生肩上,失声痛哭。
她不懂,到底为什么,他好好的儿子进了燕府,又是为什么,他儿子决定留在那儿。他们明明都计划好了,将粟儿送出去藏起来,等到燕王薨逝,再让他改名换姓的回来,明明,都谋划好了的。
该寻的人都寻了,连事情败落后怎么处理都想好了。可是现在三爷告诉他,不用了,粟儿不会走了。
这是在诛她的心啊。
洛明生低声劝解,“秀雯,粟儿他懂事了,有担当了,你该高兴才是。”他眼中含泪,试着让自己去理解,去体谅洛知粟。
王氏摇着头,只顾着哭,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洛知粟坐在马车里,他也不停地流眼泪。他只要想着,现在这些好,是他从一个不待见他的人的小说里偷来的,就觉得心悸。这么好的父母,这么深刻的爱。
这些,本不该是他的,却又成了他的。
洛知粟这次回去,带了个小厮。帮他赶马车的小厮是洛明生身边的人,据说什么都会,简直十项全能。
洛明生怕他在燕府没交心的人,就将自己身边的小厮尾声指给了他。尾声年纪比洛知粟大些,看起来得有二十三四了,倒是和燕琢安差不多的年纪。
他话很少,赶车的时候一言不发,沉着一张脸很是冷峻。洛知粟叫他的时候,他也是懒懒的抬眸,脸上露出几分不耐烦。洛知粟看出他的不悦,就没有频繁的去找他说话。
到了燕府,尾声拎着东西就下了车,洛知粟落在后面。
他进门时,司阍拦住了他。
洛知粟诧异的抬头,只见其中一个高壮的男人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说道,“不知公子可有拜贴?哪家的来客?”
洛知粟只觉得一张脸被打的通红,他看着旁边那个默不出声的汉子,咽了咽口水,谨慎的问道,“不知大哥可还记得我?我是燕王妃,当日离府时,还是大哥你给我套的马车,寻得车夫。”他这话说的客气,一面盯着那汉子的表情,想要看出什么端倪。
要说燕府的司阍不记得他,他是不信的,今日这一遭,只可能是有人故意交代了什么。想来,不过是想给他个教训。
洛知粟没那个时间去生气,他只想快点进去。不然被尾声回去告诉他爹娘,他们指不定多担心。他算是怕了王氏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抓不住,拦不住。
那汉子目不斜视的站着,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洛知粟。旁边那人又开口了,“这位公子还是别攀交情了,燕府,不是寻常人等可以随意进出的地界。”
他这话说的毫不客气,丝毫没有将洛知粟说自己是王妃的话听进去。
洛知粟忍了又忍,他有些恼了,提了声音喝到,“都说了我是王妃!你们不信就去通传,哪有把人堵在门口的道理!”
他原是不想和这两人起冲突的,他们也是听命行事,没必要让人左右为难。可现在由不得他了,尾声还在后面跟着,他甚至不敢回头去看他的表情。
从见到尾声的第一面,洛知粟就知道,这人肯定不是他爹身边的普通小厮,现在这种状况,实在是难堪。
“王妃?男的?”
一句话,让洛知粟溃不成军。
“这位公子,你……”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人踹开,狠狠地撞在大门上。男人惊恐的抬头,就看见了洛知粟身后的瘦弱男人,他两只手拎了不少东西,穿着一身深色的短打,那张脸板起的时候,很是阴沉。
“开门,爷没那么多时间听你们瞎扯。”他狠戾的横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男人,挑衅的说道,“当然了,不开门也可以。只等爷把你燕府的门踹开,看看这破门到底有多金贵。”
“你!这里可是燕府!”
“那又怎样,我的主子,是王妃。”他说完裂开了嘴,笑得有些吓人。
门被打开了,那个沉默的汉子行了个礼,低声说道,“恭迎王妃。”他一直低着头,眼神一直飘忽着没有落到洛知粟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