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十足的无奈。府里的主子们斗法,一向是他们这些做奴才的遭殃。燕府一大家子人,都以为这燕王妃软弱可欺,殊不知,人也是有爹生有娘养,洛府富甲一方,又怎会连自家孩子都护不住。
可是这府里的人,都被猪油蒙了心。
洛知粟沉默的走着,身后的尾声也没再开口说过话。
回到鸿鸣院时,尾声将东西放在,就站在旁边不动了。洛知粟心领神会,给他倒了杯茶,说道,“尾声大哥你先坐着等会儿,我去找人给你安排住处。”
“嗯。”尾声懒洋洋的应了一声,他的目光落在月亮门的帘子上。待洛知粟出去后,他便起身掀开了帘子,看到了床上死气沉沉的男人。
面容枯槁、面色灰败、气息紊乱,若不尽快找人解毒,就算治好了,也会发病。
尾声将手搭在他的腕间,摇了摇头,“难啊。”
这人行将就木,也不知给洛少爷吃了什么迷魂丹,一门心思的想救他。尾声在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自己知道的神医,却无奈的发现,这毒啊,难。
能解的不会帮他解,不能解的终其一生也摸不清门道。
江湖中,人称神医的比比皆是,但是有真材实料的就那么几个。他们常年混迹江湖,走南闯北的,这些人的名号是知道的,但怎么找人,才是最难的。就算找着了,人也不一定治,那些神医,一个脾气比一个大。
医者仁心,那是什么东西?他们或爱财或惜命,仁心这种东西,是没有的。
洛知粟回来的时候,尾声又恢复了之前的姿势,他平静的坐在桌边喝着茶,仿佛这就是他的家。洛知粟对他拱了拱手,说道,“尾声大哥,已经安排好了。可要我叫丫鬟带你过去?”
尾声嘴角勾起,笑的有些扭曲,“没事儿,在哪儿你说,我自己找着过去。”
洛知粟说完之后他就离开了,在门口嫌弃了努了努嘴,念叨,“什么破茶,比洛府差那么多。”他对洛知粟的识趣很满意,毕竟洛明生只叫他照看洛知粟,可没说要给人当下人。他也乐得清闲,优哉游哉的把鸿鸣院逛了一圈,然后发现了院子最后方的地。
尾声看着已经翻过的地,很是意动。他决定了,以后这块地就归自己种了。他屈居一方小院,每日晨起劳作,也算是潜心归隐。
洛知粟一个人待在屋里收拾从洛家带回来的东西,和燕琢安一帘之隔,让他很是安心。
他将茶叶收好,又把所有的点心拿了出来,想着待会儿分给院子里的小丫鬟们。这些糕点样式精致,软糯香甜,小姑娘们应该会喜欢的。
加上其他零散的,洛知粟收了大半个时辰。最后,他将洛明生交给他的荷包拿了出来,打开荷包,拿出了一沓不少的银票。
每张都是五百两的面额,这么一沓少说也得有十张。洛知粟手微微颤抖,他有些怀疑,洛家这么有钱的吗?洛明生是正经的生意人……吧。他抽出了一张银票,趁着燕琢安还在睡,将荷包藏在了架子床的暗格里。
燕琢安醒来时,洛知粟不在屋里。
春枝给他喂药的时候,才说,“王爷,王妃回来了。”
“回来了?几时回来的?”
“巳时三刻回来的,还带了个小厮回来。王妃现在在院子里画画,吩咐奴婢在这儿等着您醒了喂药。”
“嗯。”燕琢安没说什么,目送着春枝出去。他松了口气,明明都做好了准备,洛知粟会一去不复返,可这几日一直提心吊胆的,好在他回来了。
燕琢安重新审视了自己一番,才发现自己的卑劣。他一边嫌恶着洛知粟的靠近,一边又享受着他的照顾和亲近。
洛知粟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或许没说过什么好话,可他的眼神做不了假,他信任自己。
这个发现让燕琢安心里发紧,让他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洛知粟的好。因为,洛知粟是真心的,没有人强迫他,他也从不曾感觉屈辱。
“王爷醒了啊?今天难得有太阳,我给王爷把油纸拆了,王爷晒晒太阳,好不好?”洛知粟雀跃的说道。今天是难得的晴天,他在院子里画画,用烧就的炭笔给院里洒扫的小丫鬟画了素描。
小丫鬟高兴极了,也说不出什么有文采的话,只会一直夸赞着好看。洛知粟听了很是满意,他一高兴,就给许多小丫鬟都画了画。
“好。”
洛知粟刚回来,燕琢安也不会去触他的霉头,就纵容着他,让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当阳光跃进屋里的时候,在地上留下了一片金黄。洛知粟将手伸过去,金色的阳光便停在了他的手上,暖洋洋的,他看着燕琢安,带着希翼的说,“王爷什么时候才愿意出门去晒晒太阳啊?”
他问过了,这个世界也是有轮椅的。只是因为是木质的关系,又笨又重,搬运很是困难。燕琢安也从来不用,他好像腐朽了,开始害怕阳光,害怕见人。
洛知粟觉得,总得让燕琢安出去,吹吹风,晒晒太阳,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他甚至还想在院里种一些竹子,绿油油的竹子,不管是什么时候都能让人心情愉快。
燕琢安看着他,好脾气的笑了笑,说道,“再说吧。”
两人都没有提起那场激烈的争吵,那件事,像是屋内陈旧腐朽的气息,在阳光下消散无形。
一同消散的,还有洛知粟的不满和怨愤。他想起了今早的事,明明当时那么的让他难堪,可现在好像不重要了。他所在意的,只有眼前这个男人,他的目的,是要让他好起来,其他的,太多事太多人,都不重要了。
他或许委屈,却不想告状。燕琢安知道了也做不了什么,与其让他一同烦恼,不如就忘了吧。
从古至今,忘却都是一剂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