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是做了一场梦,梦里遍地残骸,梦里无垠黑暗。”
“不怕,梦醒了。”
“回苏,你别看我。”
燕琢安的双眼在烛光下闪着光,是洛知粟从不曾看见的模样,他也红了眼睛,紧紧地握着燕琢安的右手,强忍着泪意说道,“你可得哭一场,你不知道,我为了你,哭了可不止一场。”
燕琢安回握着他的手,没在意眼角滑下的泪,只是看着他,“你瘦了许多。”
他闭上了眼睛,开始回忆那个点着红烛的夜晚,入目皆是鲜红,他听见了匆忙有序的脚步声,听见了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听见了他的王妃,紧张不安的呼吸声。
“那晚,屋里点了两支红烛,红烛周围,围了几只飞蛾。窗上的喜字贴的不牢,有一个角,摇摇欲坠。你穿着红色的喜服,一层叠一层,裹得人都臃肿了许多,你乖巧的坐在我的床边。你多傻啊,一动也没动,傻坐了半个时辰。后来,母亲来了,你才揭下盖头,回头看我。”
“我的王妃,很好看。”
月光撒在院子里的青砖上,寒冬里的月光也是冷的,冷冷清清的落在光秃秃的桂花树上,悄悄的看着屋里发生的一切。烛火晃动着,将屋里两人的影子印在了窗棂上。
像是一场不顾后果的痴恋,月光与烛火里应外合,用两个黑影,诉说那近乎疯狂的爱慕。四四方方的墙,困住了烛火的热烈,遍地莹白,是月光空耗的眷恋。
燕琢安撑着身子勉强的坐了起来,他的四肢恢复了力气,久违的,他感受到了自己的手脚。一时间,支配自己手脚的权利回来了,他却感到陌生。不过两年时间,他却像苦熬了一生。
他生涩的活动着,然后握住了洛知粟的手,激动的说道,“我好了!”
“还没好全,还要继续看大夫。但是没关系,他们都说,那个大夫一定能将你治好。”洛知粟笑着,看着燕琢安脸上生动的笑脸,心里满是雀跃。
燕琢安望着他,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你永远不知道,你陪我度过了什么。”
你陪我跨过了生和死,你陪我尘世苦海走了一遭,你陪我人间百味尝了一遍,你陪我熬过了凛冽寒冬,终于看见了一抹生机。
“等我好了,就带你去跑马,带你去狩猎,我将春天的绿和冬天的白,全部送到你面前。”
“然后,过了年,我们就回王府去住。”
洛知粟对这个提议很心动,甚至说是兴奋。
可他矜持着,不想让燕琢安看出他的高兴。他觉得燕琢安的母亲不是好人,可燕琢安未必这么觉得,好不容易他好了,洛知粟不想跟他再起冲突。
“其实,鸿鸣院也挺好的。”他违心的说着,避开了燕琢安含笑的目光。
燕琢安失笑,无奈的说道,“母亲是什么样的人,我可比你清楚。就这么决定了,过了年,我陪你回洛家住几天,然后我们就搬回王府住。”
“好。”
直到今天,洛知粟才有了谈恋爱的感觉,虽然这场缘分得来的很是不堪,可只要他和燕琢安好好相处,总会有结果的。
洛知粟从来不是遇到了事情就避开的性格,恰恰相反,他更愿意迎难而上,去解决那些让他头疼的问题。他穿越而来,头等大事就是活下去,现在看来,活下去这个目标好像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
那么剩下来的,就是在异世过好属于自己的人生。
只要是人,都会感觉到孤独,特别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而陪洛知粟经历这场孤独与忐忑的人,就是燕琢安。
燕琢安像是一只受了重伤的恶龙,他虽然受了伤,可是积威已久。洛知粟这个外来者,在恶龙的巢穴里蜷缩着,将那些威胁扔在了洞外。
只要恶龙还在,他就不会担心自己的安危。
夜暮深深,夜空中点缀着无数星子,星子微微闪烁着,让这夜空宁静安详。
燕琢安不知不觉的睡着了,洛知粟扶着他躺下,然后回到了自己的榻上。窗外星星点点的,又下起了雪,洛知粟紧紧地裹着被子,睡了最是安稳的一觉。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他前世的景象,最后,是燕琢安看着他,说,“等了很久吗?我回来了。”
这个梦给燕琢安的话带上了另一层含义,好像是他混沌的过完了半生,然后燕琢安出现了。往后,他得跟燕琢安在一起,久久的在一起,再没有另一个人,能让洛知粟这般的撕心裂肺,亦如七生七死。
腊八节那天,卯时一刻,燕府各个院子里就接到了李氏的消息。说是今年白天和往年一样,各过各的,晚上所有人凑一桌用晚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