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燕琢安一边用饭一边说道,“是个新衙门,或是直属皇上的衙门。皇上说了,监察百官,先斩后奏。”
洛知粟愣住了,那不就是东厂吗?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燕琢安,看他神色依旧,没什么变化,这才斟酌着开口,“挺好的,皇上信任你。”
燕琢安笑了一声,“我本是孤狼,他却非要将我做疯犬。罢了,本就不为君不为民,我这一辈子,只为国。”
“你都不为君不为民了,还怎么为国?”
“君主是人,百姓是人,是人,便有七情六欲,私欲贪妄。我只为国,为大启盛世永存。”
洛知粟有些懵,可他知道,和燕琢安讨论这个是没意义的。他是一个现代人,他也爱国,可他的爱国,跟燕琢安的是有区别的。
他是生长在红旗之下,无忧无虑的唱着《我和我的祖国》的少年,焦虑只是因为就业和生活,而燕琢安,是为了命。为了自己的命,为了天下百姓的命。
燕琢安生来就在大启,他的父亲,祖父,都是大启的朝廷命官,为了如今的大启,他们都在为之努力。
而让他们甘愿抛头颅、洒热血的,不是龙椅上的那个人,也不是大启数万万百姓,而是这个国。这个国在,他们才能报国、忠君、爱民。
说为君不对,说民不够,只有为国。唯愿以身护国,身死魂销而国不亡。
燕家,从不在乎龙椅上坐的是谁。
洛知粟将京中沸沸扬扬的传闻跟燕琢安说了,燕琢安无所谓的说道,“无碍,说便说吧。往后,还会有更多的传闻,供人闲谈。只是委屈了王妃,往后,要做‘奸宦’内子。”
“说什么呢,都还没影儿的事,你就乱说。”
“政禄十三年,政禄帝想重启明察司,百官制止,不管是文官武将,齐齐上书,甚至有官员以死明志。寻死的,辞官的,就连曾祖父,都在宫门外带着一群官员浩浩荡荡的跪了三天三夜,三天三夜不吃不喝,跪死了好些老臣。政禄帝终是歇了心思,没再提明察司的事。”
“如今的聆圣司,不过是换汤不换药罢了。”
“到那时,才是真正的腥风血雨,本王也会变成人人喊打的‘奸臣’。”
燕琢安没说的是,他的曾祖父便是因为那一跪伤了根基,一年后便撒手人寰。明察司一事,一直是梗在祖父和父亲心中的一根刺。
他不敢想,到了那时,他和父亲之间的关系又会如何。如今是形同陌路,那是,便该是剑拔弩张了。
燕琢安说的漫不经心,洛知粟听着却提心吊胆。他想着眼前的事,又想到了以后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全是叫人理不清的乱麻。这些事,关乎生死,关乎名誉。
他想了一会儿就不想了,沉默的用饭。罢了,再多的,自己也做不了什么了,还是先将眼前的事办好吧。
或许做好也没什么用,但他不能叫自己闲着。他得学习如何处世,往后,还有更多的劫等着自己过。
他和燕琢安,即将面临的,远不止眼前的波涛。往后的惊天骇浪,他和燕琢安,也得一同去扛,而且,他们都要平安无事。
之后的几日,燕琢安都是早出晚归,说是去拜访恩师。偶尔也会去和好友相聚,他每次出门都会跟洛知粟报备,而且一定会带上春山和春年,若是不回来了,便叫春山回来传话。
洛知粟呢,一直在查京中的传闻,还有一件事,也让他头疼。
红玉新认的弟弟,那个叫红三的小乞儿失踪了。
与红三熟识的人说,年后,红三说自己要去问佛寺一趟,可这一去,就再没回来。
问佛寺,又是问佛寺。
洛知粟本想亲自去一趟问佛寺,可绥染告诉他,清晖园的新戏,好像就是这一切流言的源头。而且,这戏文,是一个穷秀才写的。
一个数次落榜,败光了家财的穷秀才,以写戏为生。不过之前的,多是些《春闺记》,《农女望情郎》的酸戏,也不卖座。但这《归蝉记》一出,这秀才的身价便水涨船高,如今那些个酸戏又开始演了。
京中多有传闻,说是这戏啊,不是这秀才写的。
洛知粟便将问佛寺的事先放下了,他想先去见一见那个书生。
至于红三,洛府派了好些人过来,其中有两个江湖人,一个叫做行渐,脸上有一道疤,且只有一只眼能视物。一个叫恩泽,身量矮小,圆脸圆眼睛,很是活泼。据说,都是能以一敌百的人物。
洛知粟让他们去寻找红三的踪迹,还给了他们不少银钱,想着若是需要打点,应该是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