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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九章(1 / 2)


洛知粟的书画铺子里开始卖各种雕刻的小玩意了。

这铺子里除了他自己画的画,还有宫二里雕的根雕和镂空的扇子。他还进了些书本纸笔,也算是马马虎虎的将这个店打理了出来。

他专心经营自己的小铺子,依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专心的待在府里画画,偶尔闲的狠了,便叫人找来戏班子唱上一天。

听着那些咿咿呀呀,洛知粟就觉得,自己就和那些脸上画了谱的角儿一样,早已抹了脸换了装,现在正在台上唱着。他只管唱,看不到台下坐着的,是人是鬼。

只是他自己不知,自己脸上的,是个什么谱,口中唱的,又是哪一出。

这日,燕琢安要带红三进宫,说是宫内早已打点好一切,现下,只差红三入宫。

洛知粟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他和红玉一起送别红三,虽说一切都已安排好,可他心里,一直绷了一根弦。好像红三入宫是把钥匙,即将打开什么。

红玉眼眶红红的,面上还带着笑。她站在红三面前,没有掩饰自己的不安,“此去凶险,你要多多小心。说话做事都要注意,那可是皇宫,不是寻常地方。”

“姐姐放心,我知道的。”

“你知道什么?你啊,就爱逞强。”

燕琢安带着红三出门了,红玉就愣愣的在门口站了许久。小小矮矮的姑娘站在门口,身旁是两棵茂盛的大树,她就那么站在树荫下,像是失了魂魄,停了呼吸,要等着那个少年回来,将她的魂儿带回来。

“红玉,我们回了。”洛知粟出声唤她,伸手摸了摸小丫头扎的整齐的发髻。

红玉这才如梦方醒,她擦了擦眼角,低着头往回走,问道:“王妃,红三能永远留在王府吗?”

“只要他愿意,就可以。红玉,你觉得他愿意吗?”

红玉摇了摇头没说话,又说天气太热了,暑气重蚊虫多,怕是要在院子里熏熏烟。话赶话的,那么急促,那么匆忙,生怕别人追问她什么。

或许她早就知道了,她留不住红三。作为姐姐不可以,作为别的,也不可以。

红三,早已不是那个在渡口等着卸货,在街上闲逛着捞点跑腿的差事,而后混上两三个闲散铜板的小乞儿了。

他晨起练武,午时出府,入了夜才会回来,他像是一只燃了火的箭矢,已经做好了一去不还的准备。红玉找他好几次都落了空,那时她便知道了,她抓不住这个少年。

他是皎皎明月,月光清冽,又是灼人暑气,让人头脑发昏。可是他无处不在,正如月光无处不在,暑气无处不在,他注定会成为一个,或是许多个姑娘的心上人,然后偷了她们的心,自己却潇洒的浪迹天涯。

“红玉,天下那么大,总有人会来了又走。既来了又走,便不要记着了。这世间,该你惦念的太多,那些求不得的,念着也没用。”

“王妃……”

“我是为你好,你尚小,往后的日子还长。”

“奴婢省的。”她乖巧的应着,可究竟听进去了多少,没人知道。

洛知粟没有回头看她,自顾自的走。天气热的,让他出了一身的汗,很不舒服。

他看了太多的不如意,现代的,古代的。总是痴情错付,深情人难得善终,也有爱侣反目,刀剑相向,也有同床异梦,包含祸心。

若为情之一字,太多的不值当。

可世人不问值不值,只管舍了命的去爱。一定要到了穷途末路,无法回头的时候,才会歇斯底里的哭上一场,崩溃的喊啊叫啊,说着自己错了、悔了。

可是没有了,错了又如何?悔了又如何?情爱从不给你机会回头。

那个至今不知道名姓的皇子妃,乃至上辈子机关算尽的洛双雁,他们都被情字背叛,而后拥有着不同的结局,不同的煎熬。和世间所有的痴情人一样,痴情人那么多,没有人能独受眷顾。

洛知粟越看,越觉得遥远。看的多了,就没了一开始的那些愤恨和忧虑,他像是最开始的新鲜感过了,又将自己当成了一个看客。

看他们爱恨难分,看他们恩怨不清。可那么多的爱恨情仇,那么多的意难平,好像都跟他没关系。

他的心,关在一方小院里,越关越小了。他只捧着自己的画笔,看着头顶的那一片天,按照现代人的生活方式,不主动社交,从不想出门,看着那一片天蓝了、白了、黑了、红了。最后暴雨倾盆,也只会说上一句,下雨了。

那些注定改变不了的事,那些被皇权主宰,被权势左右的人,既然无力改变,那就不看不听不想。像是现代里微博刷的多了,气这个,怨那个,噼里啪啦的在网上留下一条没什么用的消息,然后第二天又得和没事人一样去上班。

看得多了,就累了。

那便只看着,就当是昨日看的那一出戏,痴男怨女,生死相隔,再多的怨,再多的恨,与他无关,他只是个看戏的人。

红三跟着燕琢安进宫,即使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还是被巍峨的宫墙镇住了。红色的宫墙将他围住,像是走进了一张血盆巨口,那泛着白光的,带着腥臭的尖牙就在头顶上。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落下来,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出去。

另一个被巨口裹住的人是天子,是这万里江山的主人。数万万百姓的性命,不过是他口中轻飘飘的一句话,一语定生死,一念尸成墙。

可他也被困在红墙里,在里面随意行走,可是出不得。

红三握了握拳头,没有再想,不该想的,这些,都不该想的。

僧衣穿在身上,头顶久违的凉,时刻提醒着他,谨记自己的身份。

入了宫,最先见的,是杨四宝。

红三穿着僧衣,剃净黑发,于高大的宫殿前笔直的站着,一语不发。

杨四宝有片刻的失神,而后看着他,露出个笑脸,说道,“明思大师,这边请吧。”他们已经决定了,要将这个局,继续错下去。

再见光正帝,也让人为他失了神,喃喃道,“这天下,竟有这般像的人。”

红三低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他抬起头,目光清亮的看着眼前的男子,这无垠江山的主人,声音沉稳的说道,“小僧弘善,有一事相求,望皇上成全。”

燕琢安扭头看向红三,眉头皱起,这红三不是江南来的小乞丐吗?他还特地托人去查了。

怎么到了御前,摇身一变,就成了和尚?他握紧了手中的腰刀,若是出了变故,势必一击必杀。

“说吧。”光正帝也有些疑惑,可这少年,目光清亮,眼神坚毅,不像是奸恶之人。

乞儿红三,现在是和尚弘善了。他屈膝跪下,以额贴地,恭敬地行礼。而后,说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

原来,明思大师早年未成名之时,曾算出过自己有一情劫。

这情劫,必定不死不休,坏他清修。

为了躲避这一情劫,明思大师四处游学,曾定居在洛阳的一个寺庙。整日虔心礼佛,不出房门,不见香客。面前摆的是经卷,手中捻的是佛珠,耳边响的,是声声木鱼。

这寺庙是洛阳香火最盛的,是以,来往礼佛求签的人,多不胜数。

有一日,明思身体抱恙,便下了山买药。

下山的路上,明思遇见了给寺庙送菜的老农,还有他年纪尚小的女儿。那是个机灵活泼的姑娘,一路上都叽叽喳喳的,那笑声,比山上泉间的清泉水还要清亮悦耳。

他避开了这一对父女,步履匆匆的下山,生怕这一不留神,就犯了情劫。

可上山的路上,他们又遇见了。

老农伤了脚,小姑娘将他放在装菜的板车上,费劲了力气,磕磕绊绊的拉着板车下山。她那么累了,还在笑,只是笑的没那么高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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