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是温父打过来的,这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杜沉浮原定?的是七点就会到家,温父一直等到八点半,他?也没回去。打电话那边竟然是关机。
杜沉浮每年出门的次数极少,每次出门前都跟制定作战任务一样,几分几秒回家都精确到数,而且从不食言。温父偶尔问他到哪里了,他?也必定?是秒回。二十多年来,联系不上他?,这还是第一次。
温父的声音有些?抖,然而思路却异常清晰,他?捏着手机,另一只手攥紧了电话,“明伦,我一会儿报警。你先去观海路22号问问,如果他?不在那,你就沿着路去找。”
温明伦听着没说话。
温父深吸一口气,“你从L市去A市的时候,走绕城高速,下高速直走澳门路……十字路口,高架桥的地方走慢点,仔细看看有没有事故……我报完警就就过去,我们路上汇合。”温父把杜沉浮最可能走的线路全都说明白,最后沉默了一会儿,“他?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
“是,不会有事的。”温明伦的记忆中,父亲是沉默寡言的一个人,而如今他?的这种反常,让温明伦吃惊之余,莫名的有点担心?,“我现在就走,爸,你别担心?……”
“嗯。”温父的声音已经正常了。然而谁都知道,找不到人之前,这句话连点慰籍的作用都没有。虽然现在可以报警,但是要立案的话,却是要48小时之后了。现在找人,只能靠他?们俩。
季飞在温明伦打电话的时候,已经二话不说穿上了外套。温明伦这时候心?急如焚,也来不及和他?客气,俩人匆匆下了楼。
坐上车的时候,温明伦的心?还忽上忽下的。
从L市到A市是长途,这边的出租车过去了不能拉活,季飞一口气给了司机双倍的价钱,对方才高高兴兴的点火上路。温明伦茫然的看他?一眼,摸了摸身上,才想起来没带钱包。
“我带着了。”季飞看他?一眼,心?里莫名的有些?慌。
“你别担心?,一会儿仔细看路。我先给经理打个电话请假。你也跟卓总说一声,我们明天早上不一定?能赶回来。”
俩人这样到了A市就是半夜了,如果顺利的找到杜沉浮的话,他?们半夜也不一定?能回来。明天是上班第一天,俩人都是助理,正是最忙的时候。
温明伦点点头,感激的看了季飞一眼,一边拨号一边看着窗外。
卓总接的很快,听他说要请假的时候,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温明伦工作多受他?照顾,顿了顿,把事情大约说了一下。
“找人?”卓总那边停了一秒,“你在哪儿?”
“高速上。”前方有个黑乎乎的影子,温明伦猛的绷直了身子,心?脏都要从嗓子眼跑出来了。然后,他?就听卓总那边停了一秒之后,低声说,“我在高速路出口等你。”
路上什?么都没有。一路上温明伦一直紧绷着身子,紧张的盯着车外。一会儿盼着能看见杜沉浮的车,一会儿又盼着不要看见他?的车。
毕竟高速上一旦出事故,多半都是大事了。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车子开下了高速,被一辆黑色路虎车挡住去路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跳下了车。
“卓总。”温明伦没想到对方真会过来接,然而他?也不知道后者要做什?么,只能下车问了一声。
车门被人打开,一身黑色睡衣的卓总走下来。温明伦正想说话,就见副驾驶上也下来一个人。那人身形颀长,一身西装革履,无论身形还是气势,都远远比不上威压迫人的卓总。然而温明伦的所有注意力,却避无可避的被攫了过去。
唐铭。
他?瘦了,这是温明伦的第一个想法。
上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呢,是订婚的那天。那时候的唐铭穿着礼服,眉眼之间还带着不羁的笑,不像是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风流和吊儿郎当。那双桃花眼里,竟然也是肃杀一片。
出租车司机在看见一身黑衣的卓总从低头下车的时候,就打死都不走了。寒冬腊月,零下十几度的天气里,一身杀气的男人穿着睡衣拦路下车……司机趴在方向盘上,很没底气对季飞说,“大哥,我不要你钱了行不行?这趟活儿我走不了……”
开夜车最怕这种情况,司机之前听同事说过晚上回遇到劫车的,他?先前还不信,这会儿看了看团团围住自己的几个人,心?里一口凉气直窜到了头顶。
那个穿睡衣的男人,身上是真的带杀气的,司机远远的看一眼,就知道这个人手上必定?沾过血。
季飞犹豫了一下,也没为难他。结了账之后,下车站在了温明伦的身后。
“明伦,观海路不好走。”唐铭率先开口,听不出有什?么情绪,“我来给你开路。”
温明伦的飞快的扭头到另外一边,就在季飞担心?的看过去的时候,就听温明伦笑着说,“好,谢谢唐先生。”
卓总示意季飞跟他?走,温明伦面色如常的上了唐铭的车。
车子平稳的驶入澳门路,温明伦如父亲嘱咐的那样,一直紧张的盯着车外,看有没有停下的车子或者事故现场。然而身侧那人的气味,却也无处不在的把他?包裹了起来。
唐铭身上带着一点香水味,淡雅馥郁的香气,一如那天他?无比淡定的说去约会时的味道。
温明伦心?中一寒,已经摇下了车窗。
“外面有风,”唐铭终于开口,一如之前的温柔,“小心吹的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