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周从凛正在理衣裳,忽的瞥见端水过来的晚霁。
他招了招手:“晚霁,过来。”
闲适又随意,透着几分亲昵的熟稔。
晚霁双手交叠在腹部,慢步走到他跟前。
他张开双手,昂着头,等她给自己穿衣。
晚霁默不作声,从雕花木架上取过衣裳,一层一层伺候他穿好。她指尖微凉,给他理衣襟时不小心碰到他脖颈,周从凛浑身一颤,一瞬间倒像是通了电流似的。
他有些奇怪,下意识抿了抿唇。
最后只剩腰带了,晚霁埋着头给他环束,只是因为身量娇小,只能稍微踮脚迎合他。
周从凛忽然问:“你这是什么香?”
像是一股子清爽的梨香,浅浅淡淡,却叫人十分舒服。
晚霁一滞,摇头道:“奴婢没用香。”
周从凛笑了笑,他微微偏头看去,镜子里二人贴得很得很紧。
晚霁垂眸替他细细整理着,她神情认真温和,带着他所熟悉的淡然沉稳,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周从凛竟然觉得这一幕十分温柔。
啧。
什么乱七八糟的。
一切收拾好,晚霁安安静静退到了一旁。
这样的一幕不是每日都会上演的,周主子偶尔兴致来了才会让她伺候穿衣。他自小便十分独立,穿衣这事也少假以他人之手。
待吃了早食,这才慢悠悠往国公府而去。
马车里他歪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看着话本子,若真论起来,他不大好这些,只是晚霁喜欢,他闲来无事也跟着看看。
在他心里,晚霁是那种泰山崩于眼前,也能神色不变,安然处之的人。
直白地说,就是面子上永远三分微笑,叫人拿不出错处来。
谁能想到这样的姑娘家,竟然喜欢看这些话本子。
“你瞧,这个负心汉,我上回看到他背信弃义娶了公主,今个他又私会庆娘。”周从凛皱眉,将书递到她跟前,十分嫌弃。
周从凛挑眉,收回书又仔细看了下去。
“厉害,厉害。”他连连称奇。
周从凛意味不明地说:“姑娘家若狠起来,倒是没男子什么事了。”
晚霁垂眸,不知他又突发什么感慨,顺着他应答:“是这样。”
周主子忽觉姑娘家倒不是全生得一样的。
晚霁,似乎就不同。
他瞄她一眼,又瞄她一眼。
这么些年来,这似乎是周从凛第一次认真打量晚霁。
晚霁很小时便来他身边,因为年龄相当,他一直都将她当做一个听话又机警的奴才,再深一点,也只是个玩伴,而且他并不觉得她这女儿家的身份会有什么不妥。
后来长大些,更像是看成了朋友,旁人若要使唤她,他心里就会生出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怒气来。
周大公子聪明的将这归结为自己太重情义,毕竟是一块长大的人,于情于理,他都得帮衬些。
于是后来,周府上上下下都称她一声晚霁姑娘。
晚霁生得俊秀,不像其他姑娘家细细的柳眉,她眉毛并未过多修理,带着些许英气。就连她的那双眼睛,都不是温软妩媚的,她眼尾上挑,不自觉便会流露出凌厉来。
“您怎么了?”晚霁察觉他出神,轻声询问。
周从凛暗觉自己被她面容引得走了神,他暗自感叹,还真是副好皮囊啊。
他轻哼了一声:“没事。”
话音刚落,马车便到了国公府。
晚霁率先出了马车,伸手来扶他,她微微仰头,眸子漆黑,青丝却镀上了一层温暖的日光。
周从凛晃了一眼,虚虚搭过她手心,利落下了马车。
门口守门的小厮见到来人,快步折了回去通报。
“周家哥哥来了?”徐茂迎了出来,脸上带着笑意,扬声道:“快请进。”
晚霁带来的补品药品一应递给了徐茂的小厮,而周从凛跟着他进门,两人并肩而行,他装模作样,分外有礼道:“大公子既是染了病,我合该来瞧瞧。”
徐茂疑惑,这个合该倒不知所谓了,周从凛压根就和大哥不熟。只是他也没多想,诚心诚意地说:“劳哥哥记挂。”
晚霁落后几步,他俩走得慢,她便也慢慢打量着国公府。
徐国公是个刚直粗犷的人,这园子里却都种了清竹,倒和他性子不太像。进门的整个院子打理得很干净利落,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简洁又大方。
三人先是进了前院,后从抄手游廊拐过去,入了一圆拱门。接着穿过一花园,沿着小石板路往前,这才算到了徐大公子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