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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兄,你在这里呀。”宋时鹄进到东次间来,见着岑九容,立时惊呼一声。
岑九容笑道:“今儿突然想到一个棋招,特来向宋姑娘讨教讨教。”
“哥哥,你不好好温书,乱跑什么呢?”宋时鸢斜了宋时鹄一眼,哼笑道:“回头进京后跟不上那边的学业,看父亲怎么教训你。”
宋时鹄立时叫屈:“我都看了大半日书了,也该歇歇了。而且,我可不是乱跑,我来是要告诉你件大事儿的。”
宋时鸢感兴趣地抬了挑眉:“哦?什么大事儿?”
宋时鹄往宋时鸢下首的太师椅上一坐,凑近她,笑嘻嘻道:“有官媒婆上门了,来给你做媒的。”
“啪。”岑九容手里的黑子重重地落在棋盘上,他勾唇轻笑道:“是哪个官宦人家瞧上了宋姑娘?”
宋时鹄也没卖关子,立时答道:“是咱们济南府知府曹清源遣人来替他的庶子曹三爷说亲。”
“庶子?”岑九容冷笑一声,“区区知府的庶子,也敢肖想宋姑娘,简直是痴人说梦。”
“啊?”宋时鹄吃惊地张大嘴巴。
踌躇了一番,他还是弱弱地解释道:“岑兄,曹家是江东世家,即便是庶子,也不是我家这等寒门能高攀的。妹妹若能嫁进他家,可算是麻雀变凤凰了呢。”
岑九容淡淡道:“世家规矩重,又是低人一头的庶子媳妇,宋姑娘这般闲云野鹤惯了的姑娘,嫁进世家去,还不知被如何磋磨呢。那些世家贵妇,磋磨儿媳妇的手段不知道有多少,保管你叫有苦说不出。”
宋时鹄觉得在理,忙道:“这可如何是好?妹妹打小良善,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一只,若果真遇到恶婆婆,怕是只有哭的份儿了。”
岑九容眼睛看着宋时鸢,别有深意地说道:“这也简单,给她说门上头没有婆婆的亲事便是了。”
宋时鸢:“……”
她一个看过原著的人儿,能不知道你父母跟姐姐早已不在人世?倒也不必如此明示。
“这可就难了,哪个官宦人家的男子丧妻后不另娶?继婆婆还不如嫡亲婆婆呢。”宋时鹄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先拒了曹家这门亲事要紧。”岑九容站起身来,拍了拍宋时鹄的胳膊,笑道:“走吧,随我去见伯父,我来说服他。”
宋时鸢:“……”
行吧,你行你上,她就躺着等带飞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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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毫不意外,岑九容成功忽悠得宋廪拒绝了这门亲事。
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谁知二十二这日宋家宴客时,知府曹清源的夫人竟然不请自来,还指名道姓要见宋时鸢。
钟氏只好打发人来请宋时鸢。
宋时鸢有些莫名其妙。
她家小门小户的,她又没有美名在外,父亲就算得了宛平县县令的缺,也不过是个七品县令罢了,如何都不至于让世家出身,现居从四品高官的曹清源夫妻如此高看。
不过人家都上门了,她也不能避而不见,只好换了身不那么素净的衣裳,带着辛夷去了正院。
正院明间里坐了几位青云县本地的乡绅女眷,她请安问好后,进了东次间。
东次间里只坐了钟氏跟一位身材富态、满头珠翠、遍身绫罗的中年妇人。
宋时鸢上前行礼,笑道:“给您请安。”
“快起来吧。”曹夫人语笑嫣嫣,屈尊降贵地起身上前拉起她的手。
将她全身上下好一通打量后,她扭头对钟氏道:“宋太太好福气,养了这么个娇/艳如花的闺女。”
“什么福气不福气的,这小丫头淘气得很,素日没少被她气得头疼。”钟氏扶额,一脸无奈样。
自家老爷拒了的亲事,曹夫人今儿亲自登门,只怕是不死心,因此钟氏不但不王婆卖瓜,还故意将宋时鸢贬低一通。
“小姑娘活泼些才好呢,不像我那姑娘冷气横秋的。”曹夫人作无奈状。
随即话里有话道:“要是你家姑娘能给我当闺女就好了,我定待她比亲闺女还亲。”
宋时鸢垂首,作害羞状,没吭声。
她又不傻,当着姑母这个自家人的面,她可以口没遮拦,但外人跟前,还是得装一装的。
虽然她不在意名声如何,但家人却是在意的。
钟氏斜了宋时鸢一眼,笑道:“阿鸢,今儿来了好几位与你同龄的小姑娘,都在后头花厅呢,你且去寻她们玩吧。”
宋时鸢巴不得早闪人,立时顺杆就爬:“女儿告退。”
她冲曹夫人行了一礼,然后保持着淑女仪态,小碎步退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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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花厅后,里头坐着的四五个小姑娘立时站起来问好。
“你们都来了?”宋时鸢笑着让坐。
这些小姑娘她先前都见过,只不过没甚共同语言,关系并不亲密。
她叫人取来围棋跟叶子牌等供淑女们消遣的玩意儿,陪她们玩耍了一会儿,便寻了个借口避了出来,准备回自己院子。
辛夷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别家姑娘都有闺中密友,只姑娘一个独行侠似的……您就不能多跟她们玩耍一会儿?玩耍多了,自然就亲/密起来了。”
宋时鸢笑道:“交朋友要看投不投缘,不投缘勉强也无用。”
别说这世了,就是前世,她心里年龄也远超这些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根本玩耍不到一块儿去。
行至院门口时,正好与自另外条甬道上走过来的岑九容撞了个正着。
辛夷诧异道:“岑公子怎没去前院坐席?”
岑九容服了扶额,装模作样道:“人太多了,看得我头疼。”
宋时鸢哼了一声:“今儿厨房要忙宴席,可没空单做你的饭食。”
岑九容笑道:“所以我来宋姑娘这里蹭饭食了。”
宋时鸢:“……”
所以她为啥要逃回来?
比起跟他斗智斗勇,她宁可跟那些小姑娘在一块儿玩耍,起码那些小姑娘不会喜怒无常,更不会突然就对她又搂又抱的。
她没好气道:“岑公子说笑了,男女七岁不同席,我的饭食你怕是蹭不上了。”
“宋姑娘想到哪里去了?在下是那等不讲规矩的人儿?”岑九容扁了扁嘴,一脸委屈地看着她:“姑娘院子又不止一个屋子,再不济,还有天井可以蹲呢。”
一个大男人,作此矫揉造作的表情,若换成别个,只怕令人作呕。
偏他现下脸蛋康复如初,皮肤白/皙,眉目如画,端得是天人之姿。
眉心一簇,桃花眼一眯,便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疼起来。
宋时鸢:“……”
她深吸了口气,强行将自己的理智拉回,冷酷无情道:“我那些屋子都各有用处,只能委屈岑公子蹲在天井里用了。”
“不委屈。”岑九容嘴上说着不委屈,眼睛却眨巴了几下,顿时眼眶发红,泪珠似落不落,一副委屈至极又倔强坚强的模样。
宋时鸢简直无语。
这家伙,心机也太深沉了吧?
先前脸蛋没恢复时,他压根就没用过卖惨这一套,因为知道自己顶着那么张养胃的脸,卖了也无用,只会让人倒胃口。
这会子脸蛋一恢复,他立时就用上了杀手锏。
这谁顶得住?
她这人旁的缺点没有,就是容易心软。
想也不想就改口道:“罢了,外边日头晒,你就在明间用吧。”
岑九容立时喜笑颜开,瞬间将眼泪收了回去,笑嘻嘻道:“多谢宋姑娘体贴。”
宋时鸢无语望天。
他俩根本不是一个段位的,完全没有可比性啊。
她还是果断躺平认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