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芳-歇?这是何地?新开的窑楼啊?”
一排衣冠楚楚的纨绔哄笑起来。
另一群路过的读书人远看着他们,耻笑之,且不知书局只知窑楼,世风日下!
读书人摇着头从他们身侧走过,往春芳歇门口走,念叨:“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那纨绔们相聚对他们的背指指点点:“那是甚意思?”
“瞧那高达,不就是考了个秀才,就这般高傲,嘁。”
“诶,我瞧着那几个书生近日来老往这地儿跑,甚地儿,咱也进去瞧瞧。”几个人面面相觑,肩搭着肩膀一块儿走进去了。
这两边的大门都敞开了,从右侧门进去,便就是柜台,那般纨绔们一进去,也不瞧什么,便扬声问道:“老板,你们这是什么店啊?卖什么的?”
沈兴志正在摆书,闻言,放下未摆好的书,小跑至柜台前:“几位官人要买什么?咱这儿是书局,笔墨纸砚都有,且可租书。”
“噫,竟是个书局呀,这名字取的,竟跟个窑子似的!嘿嘿嘿。”那纨绔打开折扇□□起来。
这书局里头原先是安安静静的,下面也只有几位选书的书生,那门口来了一大帮子,却闹哄起来。
沈兴志怎的见过这阵势,那窑子他也知是何地,少年脸涨的通红,不知该说啥。
一高个儿绕着柜台走了走,瞧着地上的板子,一脚踹翻:“还租书,嘁,小爷是那种没钱的人吗?果真是穷酸书生来的地儿。”
沈兴志愣愣地站着,想说什么却卡在喉咙口子。
掌柜的匆匆赶来,推开沈兴志,陪着笑:“几位爷,要啥呀,咱们店里新来的小伙计不懂事,还望几位爷见谅。”
“那道还是你个老家伙懂事儿。算了,这地儿忒无聊了,走吧走吧,还没茶馆子有趣。”那几位推搡着,说着荤话儿哄笑着出去了。
楼下的客人皆摇着头,鄙夷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掌柜的瞧着他们走远,转过身,瞧着沈兴志那愤懑的模样,拍了拍他肩膀:“好小子,可得忍住,这开门做生意,最怕就得罪人。且对他们谄媚些,附和些,倒也相安。”
沈兴志心中不平,也知不能给他三叔惹麻烦,点点头。
打这春芳歇在县里头开业之后,很快就笼络了一批家境普通的读书人,鉴于其装修清雅,又设有雅间,着实戳中了读书人那清淡娴雅的喜好,但就那名字“春芳歇”,也被读书人津津乐道,好奇这幕后的老板是怎等清俊之人,取的这般随性洒脱之名。
沈三每月初五来送些书,以及查一下账目。江氏想来县里买些胭脂水粉,蜜娘是必须要带着的,沈三想着就把范先生和淮哥也带上,索性全家都出来,在县里玩一玩。
小蜜娘难得出这般远门,她姆妈给她穿着淡粉色绣着桃花的襦裙,头上扎上两个小花苞,戴上绢花,也不知这般可以坚持多久,照着她那顽皮的习性,到晚上,那绢花必定是不见了的。
天气燥热,车里头摆了些冰块,窗户用了纱网,马车跑得快些,有凉风吹入,便是舒服了。
马车有些颠簸,小蜜娘先是兴奋了一会儿,凑到纱窗边上瞧上一会儿,问东问西,待一会儿过去,就歪着脑袋躺在江氏怀里昏昏欲睡了。
待到了县城里,江氏将她喊醒,还惺忪地揉着眼睛,头上的花苞已经歪了,江氏笑着给她重新扎过,亲了亲她软乎乎的脸颊。
到县里头正快要晌午了,春芳歇里头仍旧有不少读书人,不少读书人一早上来就会带些干粮,中午的时候就随便啃些干粮,继续看书。
沈三在里头查账,小蜜娘坐不住,拉着沈兴淮要四处走,追寻她大哥跑到后院子里,沈兴志正给人讲这边的规矩,冷不丁腿上多了个挂件。
“大哥哥~”沈兴志低头,那小蜜娘正抱着他的腿,仰着头笑得开心。
沈兴志吓了一跳,瞧了瞧面前的书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她的小花苞:“奈怎的来了?”
“跟着阿耶一块儿来的。”
“三叔呢?”
“在前面~”
沈兴淮过来把她抱开,“蜜蜜,大哥哥有事儿,别闹大哥哥。大哥,你先忙,我抱蜜蜜到边上玩。”
沈兴志点点头,朝面前的书生道:“真是不好意思,家中小妹顽劣。”
书生笑着摆摆手:“无妨,若我有这玉娃娃般的妹妹,我定也拿她无法子。”这娃娃笑得可真甜。
沈兴淮抱着她坐一边的椅子上,竖起手指放嘴边:“嘘,不能出声,你瞧大家都在看书,安静一些。”
小蜜娘扭着屁股坐不住:“那蜜蜜做什么?”
“坐着歇会儿。”
“蜜蜜不累。”
“阿兄累。”
“那,好吧~”
小蜜娘托着腮帮子,去瞧那些个儿读书人,那些个人也非无感觉,若是被一般大人这般盯着,自是浑身难受。但这般小娃娃,生的如此精致可爱如同观音坐下的童子,睁着灵动的眼睛,着实让人生不起气,被发现了,也不怯,还朝着你甜蜜蜜地笑。
范先生从楼上逛了一圈下来了,坐到沈兴淮对面,用袖子不停地扇风,这老头素来怕热,若是在家中,这冰块都要直接敷身上了。
后院里头只有蝉鸣声与翻书声,那些个读书人饿了,就拿出早上准备的干粮、硬了的包子,一点一点往嘴里塞。
范先生瞧着这些勤奋的读书人,心中感叹,便对沈兴淮说道:“你瞧瞧人家,多艰苦,你家中不用愁钱,也不用愁没有好的老师,整日只需待在家中,无酷暑无日晒的,多舒坦。”
沈兴淮笑着说:“若先生乐意,我也乐意日日来这边上课,晒晒日光,也长得高些。”
范先生吹胡子瞪眼,这黑心小子,嘁,什么晒晒日光,不就是吃准了他怕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