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沈家一抬一抬地往陈家运聘礼,送礼人来唱:“金牛五十对!”
陈令茹是属牛的,便?是将聘金打造成了牛的样式,那五十对金牛,也是亮瞎了众人的眼。
那下人们砸吧砸吧嘴巴,看来这新科探花郎家中当真?是殷实人家!原先那下人们私底下还絮叨,这七小?姐侯府不?嫁嫁给个新科寒门进士,原来这新科进士家里头?也是这般有?的。
其他几房夫人眼中也闪过?一丝诧异,虽说早知晓这新科进士家中定是不?差钱的,但五十对金牛,京城里头?不?少落魄一点的侯府都是出不?起的。
曾氏知沈家的聘礼定是不?会少的,听得?五十对金牛亦是喜从心底来,沈家是真?心为茹姐儿做脸面,这自打婚事定下,她如何?不?知旁人背地里如何?说,且是过?个十年二十年瞧瞧,谁过?得?更好。
那唱礼人继续唱道:“发菜八个!鲍鱼八个......元贝......海参......鱼翅......”
报完海味又是牲畜,数量和样式都是往高了选,按沈三那话,咱们就?这一回了,可不?得?往最好的办,儿子闺女?只有?一个,一娶一嫁都只有?一回,可不?得?使劲得?办。
待唱礼人唱完,这院子已经堆满了,曾氏吐出一口?气,那长长的聘礼单子当真?是同京中的侯门府邸就?差几分底蕴了。
其他几房夫人纷纷贺喜,曾氏端起笑容,送走了众人,曾氏再让人一一收拾入库,充入陈令茹的嫁妆里,将那些带不?过?去的海味、鱼之类的就?拿出来了。
陈家下人便?津津乐道这七姑爷,这六小?姐刚出嫁,六姑爷家也算得?书香世家,那聘礼竟是比不?得?七姑爷家。
二夫人冷笑:“那沈家算什么人,这模样和暴发户有?什么两样!”
又怨闺女?瞧上一个书呆子,那书呆子有?甚好的,那书香门第说得?好听是清贵,难听一些就?是穷酸。
年底时翰林院对下面的翰林院学士们做了一次馆考,便?放了年假。
沈家人依旧怕冷得?很?,能不?出屋子就?尽量不?出屋子,这北风呼呼得?吹,每年这个时候,京城里的房子都会压塌不?少,亦是会有?人冻死街头?,京中的大户为了有?个好名声,常常会施粥。
京中盛行这些,上边也乐意看到这些,拿出一些米熬熬粥也不?算什么,还能得?个好名声,沈三向来是不?愿做这些沽名钓誉之事的,但今年因儿子要成婚,沈三也是心情好,做了回善事,在春芳歇门口?发些糕饼,可比那稀粥管饱。
连发三日,春芳歇那边的队伍都排的长长的,到店里头?看书的寒门子弟也被送了一些糕饼,读书人向来脸薄,不?好意思站那边排队,掌柜的体贴,替他们烧了热水,就?着热水下肚。
每当过?年之时便?是愈发地想念蘇州府的日子,大伙聚到一块儿,自个儿做些菜,一家人快乐得?不?行,京城里头?,虚与委蛇居多,这左邻右舍的,都端这个架子带着个假面具,也玩不?到一块儿。
江氏如今就?同周夫人、王夫人王家少奶奶交往密切一些,王家也是从吴县来的,王大人如今是国?子监学士,品级虽不?高,但一家人和和睦睦,没得?那乱七八糟的事情,两家是老乡,王夫人比江氏大了十来岁,见着江氏欢喜,见着老家人,难免就?喜欢多聊一些,王家少奶奶也是蘇州府人,比江氏年轻几岁,是个有?些胖胖的笑呵呵的人,说话也颇为风趣。
周夫人也算是夫唱妇随,周大人同沈三交好,周夫人待沈家也热络许多,她那八面玲珑的性子,周围人家的事儿样样清楚,江氏有?不?懂的便?是问她。
在沈家窝过?了年,正月十五元宵节,陈令茹邀她一道去看灯会,傍晚京城的灯会最是热闹,去年元宵天?气不?景气,今年恰好是好天?气,陈令茹这是闺中最后一回元宵灯会了,曾氏也是默认了,江氏让沈兴淮带着她们。
两个孩子自打定亲之后,就?没怎么见过?面,元宵节也算是给他们婚前再见上一面,蜜娘深深觉得?自己夹在里头?真?难,哎。
那日她穿了一身粉红色带绒的袄裙,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外头?人挤人的,她就?带了朵绢花,披上大氅。
沈家的马车先到陈家去接陈令茹,陈令茹也是一身粉嫩,两人坐一道就?像是姐妹,到了最繁华的一条街,人声鼎沸,马车行不?进去,马夫就?停在门口?,如今京城治安好,每个角落都有?巡逻的官兵,巷子口?也设有?官兵,在里头?摆摊都要经过?严格的删选。
蜜娘和陈令茹走前头?,沈兴淮跟在后头?,两人要是看中了什么灯,先自己猜猜看,若是猜不?出再沈兴淮上,没一会儿手上就?提满了。
一些酒楼也挂出来一排排漂亮的花灯,还有?灯王吸引人去猜灯谜,那灯王当真?是漂亮的很?,浑身都是琉璃,晶莹剔透,蜜娘看着便?是想起了儿时被摔碎的那盏琉璃盏,没得?这盏精致,很?小?,就?一个顶是琉璃做的。
“阿哥,我记得?我小?时候阿耶也给我买过?,可惜被冬至拉出去玩玩,碎了。”
沈兴淮笑道:“那时,你哭得?可惨了,高高兴兴得?出去,哭着跑回来。”
蜜娘也是忍不?住笑,紧了紧大氅。
沈兴淮问她们可都想要,蜜娘和陈令茹都摇摇头?,蜜娘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这花灯多是个糊弄人的,灯谜多是难得?很?刁钻要死,还要出个猜题费,不?值当,宫里头?赏的比这漂亮不?少。”
沈兴淮哭笑不?得?,这是没得?他用武之地了。
一行人正是要转身离开,恰是碰上了几方人马,一方是江垣和兄弟几个带妹妹出来玩,另一方是王誊,亦是带了自家姐妹。
王誊一上来便?是道:“沈兄要猜灯王吗?”
沈兴淮笑着摇头?,侧步让他:“不?猜,王兄请吧。”
王誊瞥了瞥他身后,扯了扯嘴角:“沈兄不?给未婚妻赢一盏回来吗?”
陈令茹心里头?一紧,这王家原先也有?意同她结亲,不?知沈兴淮知道不?,王誊这般态度,陈令茹更是紧张,她冷笑道:“我且不?需,王公子才高八斗,想来是容易的。”
王誊还未说话,王家姐妹便?嚷嚷开了:“你这怎么说话呢!我哥......”
不?等她说完,陈令茹就?拉着蜜娘往外头?走,江家的姐妹正是往里头?走,“诶,茹姐儿!你们也在!”
江垣也走了过?来:“兴淮!”
沈兴淮和王誊道了歉,挤出人群,亦是惊叹今日当真?是热闹,认识的都碰到了,同江家兄弟几个问了个好,江家几个姐妹也是冲着那灯王去的,只可惜江家兄弟都是从武,带上了江家几个表兄。
江垣趁机脱了身,同沈兴淮他们一道,陈令茹鼓着脸闷闷不?乐,蜜娘暗暗想,那王誊也不?过?随意一说,茹姐儿怎得?就?生气了,虽说那人臭着一张脸,确实听不?讨人欢喜的。
陈令茹那是担心沈兴淮多心,这京城里头?分明是没什么秘密的,王誊同沈兴淮都在翰林院亦是不?知他会不?会乱说什么,她一颗心乱如麻,走着走着便?是差点绊倒,蜜娘忙扶住她。
“茹姐儿,你怎么的了?”
沈兴淮上前,皱着眉:“蜜娘,你到后头?去。”
蜜娘看陈令茹,陈令茹眼眶还含着泪光,低着头?不?说话,蜜娘犹豫几下,点点头?。
两个人走在前头?,江垣目光微闪,有?意放慢脚步,蜜娘正一眨不?眨地望着前头?,江垣笑着站定,“好了,别看他们了,你阿哥在,会没事的。”
江垣多半是知晓些事情的,且是这情人间弯弯绕绕的心思,再见着眼前人,暗暗叹息一声,何?时她才能懂呢。
蜜娘呼出一口?热气,隐隐担忧:“茹姐儿不?知怎么的,见了王公子后便?心情不?好了。”
江垣低头?,她哀愁地微微蹙眉,眼睑垂下,睫毛上沾了几根白毛,应是帽子和脖子里飞出来的,蜜娘突然抬头?,就?撞进他的眼中。
江垣伸手,用大掌盖住她的眼睛,蜜娘眼前突然一暗,“江哥哥,你做什么?”
她眼睛一眨一眨,长长的睫毛在他的掌心刮了一下又一下,痒痒的。
江垣拿开手,睫毛上没了,“刚才有?脏东西乱飞,怕进你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