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还在扰的不得安宁的江以南忽然安静了下来,他死死的看着江溪,像是难以消化这句话的意思,又好像是不太明白,他说这句话的用意。
可是路淮枳也在那一瞬间,感受到了天崩地裂。
心上像是被人划开了一条扣子,汩汩冒血,他双手收紧,下意识的看向了江溪。
他忽然意识到,江溪真的太平静了。
平静的就好像他根本就不在意今天他失去的会是什么。
平静的都快让他以为江溪真的不在意了。
可是...他怎么可能不在意。
江溪越是平静,路淮枳心里就越痛,他忍不住的想,一年前,江溪一个人面对这些事的时候,他是怎样的呢?
路淮枳自虐般的将所有的可能性在心中一一划过,心上像是有一团火在灼伤,烫的他呼吸不过来。
江溪的声音像是没有任何波澜,“你以前,总说不要怪你,因为先开始的是妈妈,你说妈妈根本就不在意我是不是就此没有爸爸了,可是...”
路淮枳看着他,身体像是被封印了一样僵硬,可是什么呢?
“让我失去父亲的,从来是不是妈妈,而是你。”
18岁生日的时候,他被迫离开了自己最喜欢的男孩子,傻乎乎的接受了亲生父亲递来的陷阱,被母亲强行带出了国。
19岁的时候,他失去了自己的家,失去了自己的妈妈。
而20岁,就在今天,就在刚刚,他站在这个所谓的生父面前,听着他咒自己去死。
江以南在这段关系中把江溪当做一个报复的筹码,他的恨意席卷了曾经的那个家,他讨厌江溪的母亲,把他人生中悲惨的种种都归结于遇见了他,所以在他心中,江溪也不无辜。
可是江溪明明什么错也没有。
唯一的错,就是成为了他的儿子。
好长的一段时间,江溪都活在这种纠结中,如果这个人是别人,如果这个人是一个陌生人,如果是其他的任何一种可能,他一定毫不留情。
可这个人,偏偏是他的生父。
他又怎么能?
江溪抿了下唇,像是耗尽力气一般,“如果可以,我们这辈子,都不要再见面了。”
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因为我...真的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江以南张了张嘴,来不及说话,就被押进了电梯里。
路淮枳心尖被刺了一下。
他看着江溪,轻轻的握住了他的手。
江溪在发抖。
路淮枳吻了吻他的额头,“没事了,都过去了。”
江以南公司偷税露水,非法经营,路淮枳都有相应的支撑文件,案件一目了然,几乎没有任何难点,江溪不太想参与这件事的后续,就坐在车里等着,没过多久,路淮枳也出来了。
路淮枳没有多说,将他揉进怀里,抱了好一会儿,才跟前排装瞎的贺休说,“今天太晚了,先不回去了,去临江那边的房子吧。”
一路上,江溪都没有说话,甚至连表情都没有,直到车停下来,他才跟贺休说了句,“谢谢。”
贺休今晚受的刺激也不小,看到他这样,忙道:“没事没事!小溪溪,今天晚上好好睡觉,明天让路哥带你逛逛玩玩,其他的都不用想了,还有我在呢。”
“嗯。”江溪点点头,“你也是。”
江溪沉默的厉害,心里一片空白,就好像一瞬间,世界万物都都消失不见,他没了感情,没了触觉,没了感官,他看不见听不到,更摸不着,他跌跌撞撞,直到进了房间,一颗心才慢慢的跳动起来。
江溪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我...”
路淮枳一直跟在他身后,见他终于肯说话了,忙上前握着他的手,轻声问:“怎么了?”
江溪张了张嘴巴,眼眶一点点的红了。
路淮枳把江溪按进怀里,揉了揉他的脖颈,安抚道:“没事了,没事,我在。”
全身的力气瞬间被卸了下来,江溪的声音簌然变了,他看着路淮枳,声音发哑,“哥哥,我...”
“我没家了...”
路淮枳的心狠狠的被揪了一下,他吻着江溪的头发,“还有我,没事,宝贝,别怕。”
江溪想开口说句什么,喉咙却像被封住一样,他止不住的颤抖,眼泪堪堪掉出来。
他想坚强一点的。
他一点也不想像一年前那样,除了哭,一点解决的办法都没有,他的懦弱害的他失去了妈妈,他一点也不像再回到那个时候了。
所以,在面对江以南的时候,他想表现的尽量好一点,可是,无论他怎么暗示自己,他都没法对这件事做到视而不见。
路淮枳揽着江溪,不停地亲吻他的头发,脸颊,“没事了,我就是你的家,你还有我。”
江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哽着喉咙不住的点头。
“我会好好照顾你。”路淮枳吻掉他的眼泪,“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你,我在。”
“没事了,都过去了,以后这些事,都跟你没有关系了。”
“我会一直陪着你,无论你想去哪,我都陪着你。”
“还有我。”
路淮枳声音振动有力,掺杂着缱绻的心跳,一起掉进了江溪的耳朵里。
江溪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彻底决堤。
翌日早上七点,贺休给路淮枳打了电话。
“差不多就这样,江以南是没跑了。”贺休一晚上没睡,声音有点倦,“剩下的事我会跟进的,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在查,也算是我举报的,你俩能不出现就不用了出现。”
“嗯。”路淮枳的声音有点低沉,“辛苦你了。”
“害!瞧你说的。”贺休笑了下,“小溪溪呢?”
路淮枳看了看紧闭着的门,“还没有起,昨天睡的晚。”
“那就让他好好休息,这事,说到底,最难受的还是小溪溪,再怎么说也是他父亲,给他放个大长假,带着他好好出去玩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