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做什么?”
庭院深深,长廊的尽头,一道清冷低沉的男声划破了浓重夜色。脚步声由远及近,季扶光的脸从黑暗中缓缓出现。
春寒料峭,他身上多了一件驼色的长大衣。
对峙的两人瞬间安静。
“大哥。”季庭匀讷讷地喊了声。
他声音艰涩,表情肉眼可见的慌乱。陆白也绷紧了背,不敢回头。
季扶光径直到她身侧站定,却微微偏头,对着季庭匀说话:“庭匀。陆白是你长嫂,客气点。”
他语气不重,神情也懒洋洋的,却异常迫人。
季庭匀下意识避开视线:“……知道了。”
“向她道歉。”
话音刚落,连陆白都不由愣住。她诧异地抬头,季庭匀也有些急了,忿忿不平地辩解道:“可是,刚刚她……”
分明是个捞女,大哥为什么要如此维护她?
季扶光淡淡望了他一眼:“别让我重复。”
季庭匀噎住,再次沉默。
季家崇尚长幼有序,兄友弟恭,季庭匀面对这位年长十几岁又同父异母的大哥,天生的畏惧几乎是刻在了骨子里。
慕强的本性,也让他从小就把这强大冷漠的男人当成了标杆。
……何况如今,连向来与季扶光不睦的苏芸,都要求他隐忍求全。
将来才有机会在季氏分一杯羹。
想到这,季庭匀还是压住不爽,低声对陆白道:“是我过分了,对不起,嫂子。”
她愣了数秒,才摇摇头:“没事。”
其实一开始陆白并不生气。季扶光的确为她花了许多钱,而这场婚姻,双方地位之悬殊,跨越的都不止一个阶级。
她早就做好被婆家人看不起的准备。
若不是季庭匀说了最后那一句话……
季庭匀道歉完,见季扶光脸色尚可,便恹恹说了声“我先走了”,离开长廊。
只剩下两人,伴着凉飕飕的夜风。
陆白垂着眸:“谢谢啊,给你添麻烦了。”
这不是季扶光第一次维护她,他这总在家人前晒恩爱的嗜好,于她还是颇有好处。
脖颈突然被一只大手压住,强迫着陆白仰起了头,与眼前的高大男人四目相交。
“陆落落。”
季扶光意味不明的视线,扫过了她的眼眸,鼻尖,红唇,就像在研究着什么第一次见的宝贝。
“你似乎……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方才两人的争执,他听得一清二楚。
陆白向来好脾气,温和乖巧,被折辱后也很善于忍耐。那次被季成林扇了一巴掌,她连一句抱怨都没有。
这是季扶光头一次见陆白发火。
更意外的是,她很聪明,竟懂得借他的势去震慑季庭匀,与平日的低眉顺目简直判若两人。
头发被压得有些疼了,陆白微微拧眉,小声地解释道:“他的言语侮辱了我妈妈。”
“……”
“扶光,这是我的底线。”
季扶光眼中略过一丝诧异。接着恍悟,手掌松开了她。
后颈的压迫感一消失,陆白立刻喘了口气。
“挺好。”冰凉的指尖轻勾了她的下巴,季扶光淡淡道,“我的女人,也不能太好欺负。”
说罢,他慢悠悠地转身离开。
陆白抿抿唇,跟了上去。
*
晚饭后,季成林将两个儿子都叫进了书房说话。苏芸则亲密的挽着陆白,带她将整个季府都逛了一圈。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季扶光从二楼下来,迈着长腿径直出了大门。
叶叙在花园里找到陆白,表情不安:“太太,先生心情不太好,要回了。”
陆白连忙跟着他离开。
果然在回公馆的路上,车内气压都低的吓人。季扶光交叠着双腿,一手扶额,闭目养神。
窗外路灯不断后退。忽明忽灭的光线中,男人轮廓俊美,透着一种忧郁又冷漠的矜贵。
陆白静静凝望着他,漆黑的眼瞳情绪复杂。
太年轻了,完全不像三十三岁的男人。
季扶光在集团开了一天会,此刻有些疲惫。回想着季成林在书房里的话,更觉得一股怒火盘旋胸口,无处可发。
“你姐姐回不来了,她名下的股份,早点转让给庭匀吧。”
“不愿意?……你大可放心,那一点占比,影响不了你在公司决策权。”
“季扶光!季氏是我和你爷爷打拼下来的,不是你!你别给我得寸进尺!”
……
呵。
几年都没去看过季晴,居然就知道她回不了季家?
季扶光心中冷笑,突然感觉有一双柔软的手在轻柔自己的太阳穴。他蓦地睁眼,看到陆白略微局促的关切表情。
“你看起来很累。”
他重新闭眼,挥了挥手,示意她停下。
陆白乖乖坐回位置,蜷着手指,又偷偷看了他一眼。
最终还是开了口:“扶光,明年我想考研,孩子的事,我们能先缓缓吗?”
“……”季扶光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随你吧。”
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袭来,陆白微喘了口气,却又觉得莫名心酸。
果然,那句“我们尽快”他没走心,不过应付季成林罢了。
陆白强压下胡思乱想,小心地继续道:“另外,我想出国读音乐学院可以吗?学费方面不用花你的钱,我会争取奖学金……”
还未说完,便被冰冷的男声打断:“你是不是得寸进尺了?”
她瞬间沉默。
“我说过会支持你深造。”季扶光掀起眼皮,面无表情地教训她,“但你首先是我太太,做好自己的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