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似乎特别消耗体力。被接回公馆时,陆白已经在后座困倦得昏昏欲睡。
眼角还是微红的。
下车后,她发现季扶光的座驾并未进车库,叶叙也在边上候着。两人远远视线交汇,他的表情有些复杂。
陆白这才想起今晚在礼堂的偶遇,惴惴不安了起来。
卧室里没人,衣帽间的门缝斜出了一些亮光。她推门进去,男人正站在全身镜前换着衣服。
藏青色的绸缎衫,蚕丝原料。很老气的布料,在他身上却显得挺拔而矜贵。
季扶光对着装的要求,就是极致舒适。
和他对感情是一个态度。
“这么晚还有应酬吗?”陆白走到他面前,垂着眼眸,替他一颗一颗系好纽扣。
下巴突然被捏住,她被迫仰起头来。季扶光墨黑的眼瞳端详着她,神色玩味。
“你在学校,是不是很受小男生欢迎?”
他用力不小,陆白想摇头否认,却动弹不得:“……还好。”
“还好就是有了。”季扶光轻嗤一声,松开她,自己整了整领口,“你应该知道,如果我愿意,可以在外面养很多女人。”
陆白瞬间憋红了脸,嘴唇微颤。沉默须臾,才低声道:“你是想在外面养女人了吗。”
“不想。”季扶光笑得漫不经心,“我对女人的兴致很有限。当然,我也不愿意让你伤心。”
他垂下眼睫,摸了摸陆白的头:“希望你也别让我心烦。我太忙,实在没空处理这些儿女情长。”
这些话警告的意味就很明显了。
陆白怔了片刻,有些委屈:“我没有。”
季扶光勾了勾唇:“嗯。你没有。”
他径直走出了衣帽间。拉开门时,又回头追加了一句:“我只是想提醒你,以后也别有,知道了么?”
卧室的门合上后,陆白还怔愣地靠在珠宝台边,心脏突突地猛跳。
季扶光一旦不高兴了,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他如今野心勃勃,内部夺权和扩张版图几乎耗费了他所有精力,的确没传出什么花边绯闻。
可未来呢?
万一哪天他来了兴致,真在外头养新欢。不要说一个,无论几个她都没底气说不。
陆家的钱还不上,她就连离婚的资格都没有。
陆白扶住玻璃台面,颤抖地撑着无意识往下滑的身体。
这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人生。
怔了许久,她擦干眼泪,默默收好男人刚换下的衣物。现在季扶光生气了,她得尽快弄明白到底哪儿惹他不快。
关灯走出了卧室,居然碰上了匆匆上楼的叶叙。
他这回是近距离看陆白的脸,有些诧异:“太太,你哭过了?”
这话唐突,他又忙道:“呃,季先生的表忘拿了,让我来取。”
陆白没应,往边上给他让了路。
叶叙隔开些距离走过,突然听身后音质温软的质问:“真忠心啊,这么小的事都要通报你的季先生。”
陆白静静立在原地,眼中有嘲讽。
叶叙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冤枉的很:“您误会了,我什么都没和先生说,是……”
他将季扶光在车上看到男生送她的事简单说了。顿了顿,又提醒道:“太太,容我多嘴一句。您最好与异性多保持一些距离。”
“……”
“先生这个人,占有欲其实非常强。”
陆白沉吟了片刻,淡淡看了他一眼,转身上了楼。
*
季扶光的车冒着夜色,径直开完城南的华和苑。
这是华信林氏开的私人会所,会员制,不对普通人开放。通常是华信的高层用来招待贵宾的场所。
这次回轩城,林大公子的邀约就没停过。奈何回到本部工作太忙,一分钟都要掰开好几份用,直到今晚才腾出些许空闲。
季扶光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车开得不快,窗户敞半。突然听见细微响动,有什么掉入掌心。
他睁开眼睛,是一朵从高空坠落,开得正艳的木棉花。
这花的红很好看,不妖冶,但很诱人。
就像……
陆白柔软嘴唇的颜色。
脑海不受控地略过一些往事。许多许多年前的,很细微的往事。
那一年梧川,路边的木棉花一排排开满小镇的每一条路。他驱车到陆家,把在轩城定的那把琴送给陆白。
小朋友的琴,没买太贵。可陆白爱不释手,蹲在地上仰头望他,眼睛坠满星星。
“二叔,真的是给我的吗?”
陆永善在旁边像苍蝇般嗡嗡直叫,马屁拍得让人心烦。可他还是耐住性子,允诺道:“如果你学得好,还会有下一把更好的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