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两人的见面就不怎么愉快,这下倒好,共沉沦了还。
皇后依旧坐了下来,手指甲有一搭没一搭地蹭着红木椅的扶手,在场的学子都不敢吱声。
“有谁去过平长殿?”
明明太学庭院宽阔得要命,除了皇后这突兀的声音,便再没有多余的杂音。
宁俞眼尖地看见站在首位的一人,看样子年纪不大,身上却带着一股沉稳之气,长相气质么……在那么多人里头自然是拔尖的。
她心里还暗暗同宋文桢比较了一番,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男子身上带着一股王者之气,而宋文桢身上要内敛许多。
也就看了那么一眼,便落在周雪竹眼里。
“母后,不知平长殿在何处?”他规规矩矩握拳行礼。
六皇子!方才宋太傅只说六皇子还在太学。
皇后两个嫡子,大皇子草包一个,肚子里没半点墨水只晓得充盈王府,和皇上德行一样一样的。
六皇子洁身自好,且读书习武样样不落,不论朝臣或是百姓,都认为六皇子是太子最佳人选。
这种场合,除了他也没人敢站出来当出头鸟。
宁俞眼睛一亮,又看了他一眼,六皇子宁殊原来是这模样。
“回六皇子的话,就是后宫最西边的一处宫殿,当年七公主不幸痴傻了,周才人自请去往平长殿照顾。”
此话一出,那些学子脸上都是不敢置信的神色。
前几日后宫走水一事谁人不知,闹得前朝都知晓了,不过……不是说里头空无一人?
前朝与后宫终是有壁,太学中的学子大多不到二十的年纪,又怎么会清楚后宫的陈年旧事。
宁俞突然感受到一道灼灼的目光,她抬眼望去,还真是宋文桢,就站在六皇子右后方。
看他神色纠结,宁俞瞪直了眼,拼命地摇起头来。
宋文桢还不知道其中利害,一旦他站出来承认,以皇后做事的铁血手段,她们母女决计没有再翻身的机会。
而宋文桢也会被安上一个“通奸”的罪名,这可是后宫嫔妃!
宁殊这会儿便问道:“既然平长殿是后宫,母后又怎会怀疑太学学子?娘娘住的地方,万不敢去的。”
“可偏偏就是有人敢去。”皇后招了招手,那宫女便将方才的那块衣角亮了出来。
在场的学子倒吸一口凉气,在这深秋里身子都瑟缩了一下。
后宫平长殿,住着不得宠的周才人和七公主,任何人沾染上,都不见得是个好苗头。
皇后这会儿前来,是来问罪的。
宁俞下意识瞄了一眼宋文桢的方向,看见他捏了捏手指头,接着便抬脚要走出来。
她只能在心底无能狂怒,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
——傻子,你以为你的真话在皇后耳朵里都是狡辩,更何况,皇后本就是寻个由头来抓人的。
宋文桢的动作,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眨眼间,眼神都黏在了他的身上。
他越过六皇子宁殊,大踏步走出人群,掀起衣摆单膝跪下,冷声道:“皇后娘娘……”
“这衣衫是本皇子的。”
宁殊向前一步,直接挡在了宋文桢的跟前。
皇后娘娘险些从太师椅上跳起来,她的眼神忽地往周雪竹看去,凌厉得要将她千刀万剐一般。
周雪竹一直低垂着头,只有听见宁殊说的那番话时,摇摇晃晃要倒了一样。
宁俞错愕抬头,这又是什么戏码?
不过,看来只有搏一搏了。
她“噗通”一下也跪倒在地,急忙接过了宁殊的话头:“回母后的话,六皇子所言为真。”
六皇子宁殊,性情温和、仪表堂堂,在外的名声向来极好。
莫说学子,就是那些太傅也是不信的,六皇子怎会随意闯入后宫?
皇后长长的指甲抠着椅子,这会儿脸上阴沉得滴水,咬牙切齿道:“殊儿,你让开,我倒要听听宋太傅的儿子要说些什么。”
宋太傅这时也坐不住了,往宋文桢身旁跪下:“皇后娘娘……。”
他和宋文桢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慌张与警告。
宁俞一字一句道:“六皇子的风筝掉在了平长殿,他前来收取。”
“放肆!轮得到你来说话?”皇后话音刚落,元桃便冲上来要打宁俞。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一个七公主居然被奴婢掌掴来掌掴去,今后出了平长殿岂不是脸面尽失。
元桃的手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正要落在宁俞脸上时,被她牢牢攥住了手腕。
宁俞拇指牢牢捏住她皮肤薄弱的地方,元桃高高的颧骨支棱着都在发抖。
宁殊见此,垂了眉眼道:“风筝是儿臣亲手所做,不曾想那日大皇兄放飞了风筝,掉在后宫之中。”
“你做风筝做什么?”皇后如蛇蝎一般盯着宁殊,仿佛对面之人不是她的孩子,而是敌人。
“一时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