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俞拍拍手,正准备往回走。
忽然听见整齐有力的脚步声,隐约看见有火光。
应该是巡夜的太监。
宁俞藏在一块假山后头,一炷香后,那些太监便走远了。
她叹了一口气,玉春宫旁边不远处就是一座花园子,冯昭仪是爱花之人,又生得美艳,给皇上吹吹枕头风,就给她辟了个花园。
宁俞想着深夜无人,便走了这条道,她摸着黑还嗅了嗅,挺好闻,淡淡的。
然后她想了想,以后出了平长殿,她也要养些花。
这念头没成型,脚还在石子小路上小心翼翼踏着,就听见两个男子的声音。
这可是花园子!哪里有藏身之地?
宁俞忽地毛骨悚然,大半夜的谁会来这?难不成是皇上?
“文桢何时回去的?”
“您离开太学,宋学子便收拾包袱走了。”
“让宋太傅不必担忧,明日我会朝父皇说明。”
不对啊,这声音年轻,还有点熟悉。
六皇子宁殊?
宁俞手忙脚乱,直接钻进了花丛中,蹲了下来。
她有点后悔,“大意失荆州”现在她终于能切身体会了,刚刚巡夜的太监走后,她没有原路返回,而是走了这花园,悔得肠子都青了。
宁殊的脾性宁俞还摸不透,她不敢贸然出现在他眼前。
两人的脚步声走过,宁俞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得宁殊开口:“出来!”
宁俞伸出手指了指自己,不是她吧……
那书童有些惊诧,四处巡视着:“六皇子?”
“再不出来,本皇子便唤人了。”
宁俞咽了咽口水,决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当然只是她自己的想法。
所以她慢吞吞从花丛里站起身来,和宁殊在黑夜里对视的时候,脸上挂着两行泪珠,假模假样地也不知道能不能骗人。
周雪竹心这么软,生出来的儿子应该也……
宁殊还没说话,他身边的书童先认出了宁俞,一时哑然。
这公主是叫还是不叫?
他还真叫不出口。
宁俞先发制人:“母妃近来心绪不宁,我就想出来摘几支花回宫让她瞧瞧。”
这是她能编出来最不容易识破的谎言了,太要命!
谁能想到她会被抓包,还是被宁殊逮个正着。
宁殊自始至终都没开口,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宁俞,转身离去。
宁俞撇了撇嘴,这是要揭发她还是放过她啊?
不管了,多留一分就多一分危险,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周雪竹还立在檐下等着,甚至步子都没挪动两步,和宁俞走时一样的姿势。
宁俞轻轻巧巧地从围墙上跳下来,右腿膝盖着地缓冲了一下,然后咧嘴朝周雪竹笑了笑。
秉着害怕她担心的想法,所以宁俞并不打算和她说起今天撞上的宁殊的事,毕竟他走的时候,仿佛没见过自己一样。
“有没有摔疼?”周雪竹来扶宁俞,脏兮兮的衣裳暴露在眼前,又问道,“怎么这样脏?”
“巡夜的太监提着灯笼,我在花园子里躲了一躲,脏了。”宁俞没细说,“母妃等我做什么,早些睡才是。”
“你不回来我哪里睡得着?快去将衣裳换下,脏成了小花猫。”
宁俞笑嘻嘻半靠在周雪竹身上:“明日便有人来替我带话给姑母。”
“大长公主?”
宁俞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要借刘才人的手,搭上宁茯那条线。
而其中威胁中带着利用,还要小心被灭口的风险。
她也在赌,赌刘才人害怕皇后知晓她有身孕,再出手将肚里的孩儿了结。
宁俞正纠结的时候,周雪竹识趣地没有再问:“小俞长大了,和从前不一样了。”
“我带你来平长殿那一年,以为你会痴傻着,都打算好了要在这里住一辈子的。
宁俞一怔,看着她慈母般的眼神,就像是天上一轮淡黄的圆月,温柔极了。
她居然突然有点负罪感,是不是周雪竹已经知道,站在她眼前的人不是她的女儿?
这样敏感的一个人,宁俞只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不敢再细想:“母妃。”
“你瞧你,现在就是比上五公主也不差分毫,平长殿如同冷宫,做母妃的自然不能让你在此蹉跎。”周雪竹这话也是说给自己听的,她方才看见宁俞从围墙上毫不犹豫地跳下来时,心里头像针戳一样。
都是皇上的骨肉,而宁俞顶着一个七公主的名头,为了活下去还要深夜□□。
她自己再落魄,都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亏欠、内疚,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周雪竹想,就是不为自己,也该为宁俞争取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