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佳节,赏月、吃酒必不可少,皇上在前朝宴请群臣,吟诗作对、骑马耍枪,热闹得平长殿都能听见。
喝彩的声音太大,宁俞捂住耳朵都能听个一清二楚。
周雪竹像是习惯了旁人的热闹,她自顾自的坐下,静静望着远处。
“母妃,你说姑母何时会来?”
“她不会来的。”
嗯???
周雪竹把宁俞噎了一下,轻笑道:“你姑母最是不屑和他人来往,而近年来,数不胜数的人说知道冬日宫景梅花图的下落。”
宁俞点点头,这倒是实话,不过,她反驳道:“姑母就算不会亲自前来,她也会派人来探一探虚实。”
“倒是有些可能,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兴许她早就忘了。”周雪竹还是有些不确定。
这方面宁俞比周雪竹更加清楚,书中有写,大长公主和皇后娘娘本就是表面和气,而这幅画就是撕破两人和气面具的重要之物。
宁俞不过是把这个时间提前了一点,用来让自己得益。
远处歌舞升平,丝竹之声余音绕梁,宁俞跟着哼了哼。
“那副画下落不明,已经二十年了。”周雪竹叹息一声,她也是入了宫之后,才从只字片语中知晓这件事的。
她心中更倾向于,这幅画兴许已经和董柏年一起下葬,或者传给了他的哪个徒弟,已经离开了密都,所以宁茯遍寻不获。
“姑母还念着那副画,那是她的心魔。”
“小俞,你也相信会有这样的痴人?”
宁俞暗自腹诽,她不想信也得信啊,这事就这么玄乎,宁茯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偏偏跟这画过不去。
难不成就是偏执?有人说过,在某一方面越有造诣之人,在另一方面越得不到就越想要。
宁俞抓了抓头发:“姑母也没什么喜好,两个儿子驻守边关,兴许在府中无事可做,所以心结难消。”
也只有这个解释了。
周雪竹看了一眼开在空中的烟火,映着黑压压的树枝像挂了星星,而这宫殿里的围墙也被照得异常明亮。
“皇上啊薄情,自古帝王都薄情。”
宁茯的两个儿子,大的十六岁、小的十四岁,便一起去了边关驻守。
是宁茯亲自朝皇上请的旨意,本来皇上还有些犹豫,皇后娘娘枕边风一吹,忙不迭地将人派出去了。
宁俞记得在书中看见的这番话:即便宁茯是皇上的嫡亲姐姐,甚至他还仰仗着宁茯的威名,可一旦要威胁到他的皇位时,还是做出了让母子分离的选择。
所以周雪竹没来由地感叹,宁俞心里跟明镜似的。
不过宁茯此人,她还是很佩服的,和皇后的心狠手辣不同,她有格局、有头脑。
只是宁俞有个大胆的想法,宁茯当初为何不自己称帝,她这胞弟着实不太管用,两人的智商、情商中间差了个喜马拉雅山脉这么宽。
周雪竹捏住宁俞四处乱晃的手,摇头道:“虽说咱们在这平长殿,不过你是公主之尊,平日里的一言一行都该有礼有节才对。”
宁俞呼吸一窒,这话什么意思?
“今后,你便日日跟着我学礼。”宁俞直接脸像冰块一样僵住,不是吧老天爷!
周雪竹并没有给她反抗的机会,继续道:“要真出了平长殿,你是当朝七公主,外头是情形母妃再清楚不过,你便走错一步,都能让人家咬着你不松口。”
宁俞甚至想甩了头发,十分不屑地说:七公主又如何,老娘不当了。
可现实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算了,也不是她能决定的,学就学吧,不过是学礼而已,想她都熬过了挑灯夜读的高三,区区礼仪还能难倒她宁俞么?
周雪竹看她点头,脸上不由浮现一抹慈母的笑意:“其实小俞生得美貌,只是幼时母妃鲜少给你打扮。”
她自己因为这张脸,既得了利也得了弊,“狐媚子”这样的话她耳朵都听起了茧疤,更别提“贱人”这种大家闺秀都说不出口的话。
所以周雪竹自小就有意避开宁俞的相貌,穿着打扮都简便而又朴素。
宁俞样子不输周雪竹的,兴许更甚。
“母妃,我也用不着打扮。”宁俞再清楚不过,这张脸可真当得起“红颜祸水”四字。
当初她的脸粗糙,还有大小被元桃动过手脚的伤口,原主又总是低着头,很自卑的样子。
可现在不同了,宁俞好好养了养,加上近来心情也还不错,内里外在都在升华。
“可惜平长殿没什么好布料,母妃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最是喜欢新衣裳,只可惜没穿两件就被卖了。”周雪竹再提起她的身世,也不过轻描淡写,仿佛曾经受过的伤害不存在一般。
宁俞知道,她是渴望自由的,并不安于被困在宫苑一角。
“那等我们出了平长殿,母妃可要给我拿些好料子,多做两身才行。”
宁俞看得出来,周雪竹对未来的畅想还有很多,只可惜现在都说不出口。
戌时两刻,周雪竹困得眼皮子都抬不起来,明明今日她睡了午觉的,宁俞看她还是有嗜睡的毛病,便道:“母妃先去睡,我在这里候着。”
“不了,我还能撑一撑。”
宫宴还没停歇,宁俞心中只有一句:热闹是他们的,与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