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知道了酒肆一事全部真相后的王太后了然一笑,转头与已经和好了的女儿低声叙话:“你弟弟这次怕是动了真心,你呀,就别故意和他争了。”
平阳公主小小翻了一个白眼,“他的真心多了,哪次不是真心?”
“帝王多情,历来如此,”王太后到底是过来人,心态平和,“不过情爱二字,无论是在民间还是在皇室,都不是一个人的事情,双方俱各有情,方能相悦。”
后半句话因和女儿无关,王太后便没有说出来。天子是天下之主,天子之爱于寻常人来讲太重,能不能接得住,就要看对方的本事了。
平阳公主抱着卫子夫送给她的漂亮小狸猫,沉默半响,方才笑道:“女儿之前还以为母后很不喜欢他。”
王太后摇了摇手中的翠羽扇,脸上的笑容平淡深远,“母后在后宫待了大半辈子,除了你们这些母后的孩子,其他任何人对于母后来说,只要他没有触了母后的规矩,就无所谓喜欢与不喜欢。这一点,你弟弟比你明白的早,明白的透彻。”
王太后的规矩是什么呢?比如之前,她弟弟田蚡还被太皇太后解除太尉之权闲赋在家的时候,陛下却把一个小小妃子的弟弟连封数职,让一个小孩子风光无限,全然不管他受了更大委屈的亲娘舅舅,这是王太后无法容忍的,所以借刀杀人欲除卫青而后快。至于那孩子竟让太皇太后同样失手,这是王太后没有想到的,不过陛下很聪明,明白的很及时,后来就经常召见田蚡,拿几件政事和田蚡讨论,让长安城里的人都知道田蚡虽然没了官职但还是很受宠信的,王太后的气也就消了。如今她的弟弟更是高居丞相之位,王太后自然看什么都跟着顺眼起来。
宫廷里的阴谋与斗争,说白了,全是为了利益而已,喜与怒,也全在这两个字上面。
不过有些事情王太后也未能料到,她的儿子刘彻虽然刚刚登基之时尚还有些稚嫩,但是经过窦氏太皇太后和王太后的连番捶打,如今的天子,对于权力与利益的制衡与运用已经炉火纯青,即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天子寿诞普天同庆,群臣获假三日,寿宴结束后,卫青愉快地回了家。
而刘彻同样愉快,第二天,刘彻仔细挑选出几名嘴严听话的心腹跟班,带着他们溜溜达达地去了平阳公主府。刘彻从公主府前门进去,后门出来,出来之后身边就只剩下一位郭公公,身上的衣服也换为普通富家公子装扮。
至于皇姊怎么在身后痛骂,可以不提。
私服出游这种事,刘彻干得多了,不过之前都是带着几十名骑郎私服游猎,这次却只带了一个武力方面还不如他的郭让。刘彻对他脚下长安的治安有信心,郭公公可对自己没信心,跟在刘彻身边走得战战兢兢,背后汗如雨下,路边行人多看他们一眼郭公公都要死盯着人家瞅半天,唯恐对方是个刺客。
刘彻无奈踹了郭让一脚,“快走!你到底知不知道他家在哪?”
“知道知道,”郭公公赶忙跑在前面,为了完成陛下的计划,郭让可是提前出来踩过点的。
“不过公子,”郭公公回头问刘彻,“咱们既然不能走卫公子家正门,”陛下就是不想惊动太多人才绕了个弯从公主府偷偷溜出来,到了卫家走正门暴露身份自然更不行,“那您打算怎么进去啊?”
刘彻一边走着一边将双手交叉枕在脑后,嘴里哼着小曲,浑然就是一个如假包换的吊儿郎当公子哥,一点朝廷之上执掌生杀大权的帝王的影子都没有,闻言嘴角一勾,“跳墙啊,民间幽会不都是这么干吗?”
您就作吧,大白天爬人家墙头就不怕被热心百姓发现了揍您一顿?当然这话郭让打死都不敢说,只好闷头在前面领路。
到了卫家后门之外,幸运的是卫家后门所临的这条窄小街道平时就很冷清,如今夏日炎炎更没有行人,郭公公蹲在墙角做梯/子,刘彻脚下踩着郭公公的肩膀,双手在墙头一撑,翻身跃上院墙。
那一刻,平素就喜读《诗》的刘彻脑海中闪过无数诗经中的浪漫词句,古人尚且如此浪漫而多情,吾辈岂能落后?年轻的帝王如此喜滋滋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