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小姐搞错了。”安柔笑得温软,轻轻地托起她的下巴,一字一顿的说道。
“老侯爷殡天,威武将军死在了南疆的沙场上,罪名是通敌叛国,理应诛九族,沈挽鸢,你能被秘密处死,而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斩首示众,这全部归公与我替你求情啊,怎么不见你感恩戴德,反而横眉冷对,这可太没规矩了。”
她白净纤细的手指,先是细细的摩挲着沈挽鸢侧颜,脸上一派温柔眷恋之色,可说出的话却像淬了毒的刀子:“我可是哭着求了乾言哥哥半个时辰,这才为我这个昔日好姐妹,换了个体面的死法。”
“周乾言为何不敢来见我?”沈挽鸢奋力挣脱了片刻,可身后两个老嬷嬷力气极大,硬生生的将她钉在了地上,她不屑的嗤笑一声。
“安柔,你永远是那个上不了台面的外室女,赝品怎可取代正品,我为周乾言苦苦谋划,谁料竟然落得这样下场,他薄情寡义丧尽天良,你以为你日后的下场能胜过我?”
“姐姐这是说的哪儿的话?”安柔拿起手帕,细细地擦拭着自己刚触碰过沈挽鸢侧脸的手指,眼神中透露出几分狠戾。
“乾言哥哥能成此宏图大业,全靠我的筹谋手段,毕竟当年在围猎山上,若不是我不顾惜名节,执意出手相助,他早惨死于野兽腹中,这份恩情……”安柔带着几分凉薄说道:“他可是要记我一辈子。”
沈挽鸢浑身一颤,双眸中迸发出不可置信,目光定格在安柔满头珠翠中,那支素净的白玉簪子,几乎找不回自己的声音,愣了半晌,才颤抖着说道:“卑鄙小人!你居然冒充我的身份,用这么下贱的手段!”
她此时的目光充满恨意,恨不得将眼前之人千刀万剐,不住的挣扎,却仍然无济于事:“安柔!我沈挽鸢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定然会遭天打雷劈,我会看着,我会好好的看着!”
即使落到如此境地,沈挽鸢仍然是高傲不已,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安柔,整个人骇然的要咳出血来。
“我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你不过是个登不得台面的外室之女,我却将你看做亲生妹妹,没想到到头来,竟然自己亲手伺养出一匹白眼狼,毁我侯府百年基业!夺我未婚夫!安柔,你可有半分良心!”
安柔却被‘外室之女’这四个字刺激到了,她恼羞成怒,一巴掌甩到了沈挽鸢的脸上,高声道:“你住口!”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四个字一出口,周围宫人的眼神都变得诡异莫测,夹杂着不屑。
在东辰,嫡庶尊卑分明,外室之女比庶出的还要低贱,几乎就是家族用来笼络部下的手段,登不得台面,威武将军夫妻和睦,相敬如宾了一辈子,虽常年征战在外,但身边并无妾室通房。
而安柔的亲生母亲却用一壶合欢酒,暗算了威武将军,才有的安柔,因此母女二人不被候府待见,常年养在外面,直到安柔及笄之时,才被接近府中暂住,方便议亲。
因此安柔只能随母亲姓,甚至都不配拥有沈姓,卑劣的出身是她一辈子的痛,也是最不敢让人提及的地方。
“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安柔收起了那副温顺恭谨的嘴脸,状若癫狂:“你把我当做亲妹妹看待,不过是为了让我衬托出你这个京城第一才女的地位,什么叫做真心相待!”
“我无论如何也要喊威猛将军一声父亲,可他偏偏不认我这个女儿,只是给我母亲一个妾室的位分都不肯,让我顶着外室之女这个名头,受人欺辱嘲笑,你告诉我,你们侯府哪里有一个人对得起我!”
沈挽鸢看着她状若癫狂的样子,反而嘲讽的笑了,竟然奇迹般地冷静了下来:“安柔,周乾言不是傻子,他自私敏感,生性多疑,你以为他不会怀疑你的用心,不会得知当年真相,鱼目混珠仍旧是鱼目而已,我等着,我等着你下十八层炼狱的那一天!”
“只可惜。”安柔此时也恢复了几分理智,冷漠的看着身旁的宫人:“你再也看不到那一天了。”她从容不迫地甩了甩袖子,看着一旁侍女低垂的头,缓缓的从托盘上取出一杯鸠酒。
“这毒见血封喉,给姐姐还真是可惜了。”她把玩着手中酒杯,微微叹息一声,递给了经验丰富的太监,微笑着说道:“送沈姑娘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