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终于消停了,周遭气氛沉了下来。
扶渊与宿倾的目光皆落在长月面上,神色各异。
长月面色分毫不变,目光先是朝宿倾落去,只道:“宿倾姑娘何必与扶渊大打出手?若是将事闹大,只会让仇者生快,更会让宫主不喜。想来,宫主应该是喜欢聪明伶俐的女子,而非醋意浓烈,丧失理智之人。”
嗓音一落,便见宿倾神色复杂的凝她。
长月不言,仅是淡然将目光落向了扶渊,“扶渊公子身为宫主贴近之人,便该为公主分忧解劳,而今公子与宿倾大打出手,倒不是为宫主解忧,更像是在生事。再者,对一个女子动手,又岂非男儿本色?长月信公子是顶天立地之人,只是公子仍是不够大气。”
扶渊深眼凝她,“长月公主,果然是聪明从容,名不虚传。只是你许是不知,这灵御宫中,君子或是男儿本色的作风并不成形,我扶渊,也非君子,旁人若是欺我太甚,我自是不会留情。”
长月低道:“公子所言甚是,只是得饶人处且饶人,想必灵御宫宫主,也望看到宫中之人谐和。”
说着,嗓音微微一转,“时辰已是不早,公子奉命前来,还是莫要耽搁太久,若让宫主等得久了,许是不妥。”
扶渊神色变了几层,终归是未说话,他默了片刻,才缓步上前,正想扛起长月,却见她身子仅是裹着薄被,多有不变。
长月神色淡漠,无所畏惧,只道:“走吧!”
扶渊微诧的瞥她一眼,依旧不曾言话,片刻,他极为干脆的扛起了长月,缓步朝不远处的殿门而去。
整个过程,宿倾不发一言,待扶渊扛着长月消失在殿门外,她才眸子稍稍一眯,里面皆是道不尽的复杂与冷冽。
殿外,夜风浮动,周遭宫灯微微摇曳,怡然静谧。
不同于外面的酷寒,这灵御宫着实不冷,纵是夜里行走在小道上,竟也感觉温度刚好,怡身怡情。
长月一直被扶渊扛在肩头,颠簸摇曳,此番竟未如前几次那般干呕,仅是腹部竟是被抵着有些突兀不适。
待绕过几条落花小道,前方便豁然开朗。
偌大的花园内,连片的灯火将周遭照得通明,犹如白昼的光影里,衣着一致的宫女端着酒盏与糕点在人群中穿梭。
不远处,几十张矮桌依次而列,在做的有几名华袍男子,剩余的,竟全是打扮精致的女子。
长月神色微动,心下微异。
今日那妖异的宫主说是月明宫宴,而今寒冬腊月,着实没什么月明,如此,这月明二字如何解释?
正思量,扶渊已是扛着她朝那一列列的矮桌越行越近,最后站定在了最中间,朝着正前方那雕有明黄飞龙的矮桌旁的白衣男子恭敬道:“宫主,属下已将人带来了。”
瞬间,无数双神色各异的目光落向长月。
长月犹如芒刺在背,心底微紧,待抬眸,便恰好迎上那白衣招展的宫主的紫瞳,撞见了他面上不曾掩饰的打量与审视。
“扛她入坐。”那妖异的男子慵懒随意的出了声。
扶渊忙恭敬点头,转身扛着长月在最远之处的矮桌旁站定,随即,他将长月自肩头卸了下来, 待长月紧扯着身上的被褥坐定,他也屈身坐了下来。
不多时,丝竹声起,宫女循声而舞。
整个宴会,觥筹交错,笑声盈盈,只是酒席过半,不远处竟突然有偌大的灯笼腾空而起,竟是照亮了半边天空,亦如空中明月,轻盈而又皎然。
这偌大的灯笼,便是所谓的‘明月’?
长月不置可否,只觉灵御宫内的人怪异,不同寻常,是以他们口中的‘明月’与寻常之说不同倒也不奇怪。
心思至此,长月慢腾腾的挪开了目光,开始伸手,缓缓为自己倒了一杯淡酒。
大抵是整个身子都枯竭死亡,是以即便用那活筋蛊替代了筋脉,四肢能动了,但动作却是僵硬缓慢,使唤起来竟是有些艰难。
酒入口,辛辣呛人,长月第一次尝酒,味道不敢恭维,待正放下酒盏,突然间,一道懒散柔腻的嗓音响起,“今夜宴好酒酣,奈何丝竹不够悦耳。”
说着,嗓音一转,“慕容长月,既是手能活动了,便上前来,抚几曲助兴。”
刹那,周遭目光再度落在了长月面上。
长月垂眸,犹如芒刺在身,只是一路被扶渊扛着过来,心底早有准备,是以此番被要求抚琴,心思倒也平静。
长月思量片刻,缓缓起了身,只道:“长月,恭敬不如从命。”
她答得平静,不带半分紧张与慌然。奈何,世事无常,难以预见,此番的恭敬不如从命,本以为是谨慎小心,步步为营,哪知却是错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