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嗓音极为懒散的一挑,“下午,你便随本宫一道游湖便是。正好,画舫上应是缺煮茶之人,想必长月公主乐意效劳,是吧?”
长月垂眸下来,浓密的睫毛掩盖住了满眼的复杂,点了头。
煮茶也好,或与扶渊站在一旁也罢,只奈何,想必今下午又是一场硬仗要打,不得不说,与这妖异之人在一起,她何时消停安稳过了?
心思至此,长月不言话了。
这时,身旁妖异之人已是懒散随意的放下了粥勺,道:“时辰已是不早,本宫倒该回屋歇息了,长月公主,就不送送本宫?”说着,慢悠悠的起了身。
长月抬眸,便方巧迎上他那双笑得意味深长的眼,只见他那双异色的瞳孔,仍是卷着几分不曾掩饰的兴味,再加上风华俊然的面容带着几分邪笑,整个人,仍是显得妖异魅惑,无端让人心生戒备。
一个人,若能做到随意言笑,纵是在危机面前也可面不改色,既能在微笑中毫无顾虑的戏谑旁人,又能在懒散随意中要人性命,不得不说,这种人倒是极为危险,甚至心思阴沉得紧了,奈何她身旁这男子,却偏偏就是那样的人,令她着实招架不住,揣摩不透。
长月默了片刻,便强行按捺心绪一番,起身朝他淡道:“宫主若要长月送,长月送便是。”说着,嗓音稍稍一挑,“宫主,请。”
他笑得灿然,奈何浑身却偷着妖魅之感,纵是一身白衣胜雪,清雅卓绝,但却怎么都掩饰不住他骨子里的这种邪肆张扬的痞魅感。
长月不由皱眉,随即挪开了目光,心下再度开始沉浮。
这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人!
长月缓步往前,他则在后慢悠悠的跟着。
屋外,迎面而来的风仍是凉骨,而院内的花草,已被扶渊等人换却了大半。
望着那些重新换上的娇艳牡丹,长月神色陈杂了几许,随即稍稍回头,朝身后之人道:“本是寒冬腊月,却移栽风牡丹,想来这一批牡丹花,明日又得冻死换却,如此,倒也浪费。”
身后之人眼角稍稍一挑,目光朝院中那些花草扫了一眼,懒散道:“生死有命,而明日便冻亡,也是这些花草之命。呵,再者,本宫喜牡丹,纵是浪费,本宫,也有的是牡丹来浪费。”
长月眉头再度一皱。
这人的话,无疑是底气十足,俨然成了个胸无点墨般的暴发户。
长月无心再与他多说,回头过去便继续往前,待行至他门边后,长月才停了下来,并伸手亲自为他推开了屋门,“宫主,请进。”
他懒懒散散的慢悠过来,面上笑得正盛,仿佛对她的这般服侍略有满意。
“长月公主当起婢女来,倒是越来越熟练了,呵,而今你这般体贴有趣,本宫倒是在想,若当真以你为棋,将你真正推了出去,本宫,可会不舍?”待踏步入得屋门后,他突然回头,朝长月意味深长的说了这话。
待嗓音一落,他异色的瞳孔在长月面上慢悠悠的流转了几许后,随即轻声一笑,回头便朝不远处的榻旁而去。
长月目光震颤半许,冷沉麻木的在外为他合上了屋门。
这妖异之人方才之话,的确是触动到了她的心口,一时,复杂与冷沉之感再度起伏蔓延,难以平息。
这人早前便亲口对她说过,要将她磨练成他手中最为锋利的剑。是以,这人想以她为棋,她并不诧异。
只不过,这人究竟想利用她做什么?
心思至此,略有怅惘,却又不解。
自打重生以来,她这条命便全全被那妖异之人握在手里,动弹不得,在入这大昭京都的途中,她便已是坚定了逃跑之意,而今看来,她的确是不得不逃了,若是不然,凭这妖异之人冷狠之性,她慕容长月别说大仇不得报,自己倒因他派遣的任务而丧了性命,如此,她又岂能甘心。
长月目光越发的复杂。
周遭冷风似是再度盛了几许,使得长月浑身发凉,蓦地打了个寒颤。
待回神,她干脆的入得偏屋,拿了流光剑便出了屋,随即在别院后方寻了一处空地,开始练剑。
身处虎狼之血,处处受制,纵要逃跑,必将本事练好。
越想,越觉心有志气,而这流光简谱在心底也已记得熟练,是以此际练起来,虽不能用剑隔空伤物,但威力也是不可小觑了。
整整一个上午,长月并不曾歇息,本是天寒地冻的天气,却因劳累动弹得太厉害,长月早已是挥汗如雨,额前的刘海也全数被汗水打湿。
待正午,周遭冷风减弱下来。
扶渊立在不远处,唤了句,“长月公主,宫主有赏。”
长月回神,纵是练了一上午,全身却不觉疲倦,反倒是四肢极有力道,微有胀感,仿佛有股莫名的力量似要冲然而出。
她稍稍敛神,目光朝扶渊落去,只见扶渊正双手端着托盘,立在不远。
她并未立即言话,待将手中的流光剑收好,才缓步至扶渊面前,待目光刚刚朝他手中的托盘一望,他便已是将手中托盘朝她递近几许,出了声,“长月公主练剑劳苦,宫主体恤你,赏你衣裙。”
说着,嗓音稍稍一沉,“长月公主,入屋换上吧,已是正午,宫主还等你伺候用膳。”
那妖异之人,竟有这么好心再次送她衣裙?
长月神色微动,纵是心有微疑,但仍是伸手接过了扶渊手中的托盘。
待入得偏屋,掀开托盘上搭着的丝布一观,入目的,却是一套厚实的棉袄棉裙。
然而再瞧那棉袄与棉裙的花色,红绿的花朵相互交织,乍眼一观,突兀而又刺眼,当是比山村的一些老妇身上穿的花棉袄还要来得突兀雷人。
那妖异之人,故意的。
长月眉头皱了起来,心下起伏片刻,终归是敛了心绪,开始换衣。
身上的衣裙已是湿透,若不更换,自要着凉。这花色突兀的棉袄虽与身上的天蚕丝衣天差地别,但凑合着穿上,倒也保暖。
只奈何,纵是心头已是说服自己接受,但终归还是有些怅然无奈,而今面颊红肿,颜毁貌丑,再穿上这身花裙,如今的自己,早已不是以前风华倾绝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