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长月目光却是蓦地沉了沉,对这辆马车倒是熟悉,这辆马车,正是萧意之以前用过的马车,她还曾记得,以前出宫而游,便是乘这马车而出,纵是萧意之成了丞相,也并未更换,只是,她却不曾料到,如今位高权重的萧意之,竟还用着这旧物,又或许是,他早已换了新车,而这马车,仅是陈置的废物罢了,偶尔有用时,才让人拉出来用用。
“衍公子,请。”正这时,那名为刘毅的黑袍男子出了声,嗓音一落,竟亲自朝妖异之人伸手而来,似要扶他。
奈何那妖异之人却是道:“刘侍卫客气了。”嗓音一落,并未伸手搭靠上刘毅的手,反倒是转眸朝长月兴味望来,勾唇而笑,“扶玉美人儿这眼力劲儿倒是差了些,还不扶本宫上车?没瞧见刘侍卫都比你主动么。”
他这话慵懒缓慢,语气中的调侃与兴味也是十足。
刘毅伸在半空中的手稍稍僵了半分,眉头也几不可察的皱了皱,但片刻,他神色便已恢复如常,随即缩回了手,立在原地不言话,仅是将目光朝长月落来。
大庭广众之下,被这妖异之人指名道姓的要她扶他上车,长月纵是抵触不愿,但也不得不照做。
而今,周遭气氛似也突然沉寂下来,众人目光皆落在身,长月心下微沉,却也并未朝周围之人打量,仅是在身边妖异之人调侃的目光中朝他伸了手,随即将他扶入了马车。
待长月也自行入得马车坐定,车外刘毅便微挑着嗓音下令出发,仅是片刻,马蹄声逐渐而起,略微凌乱,而马车,也开始缓缓颠簸,摇曳往前。
车内狭窄,并不宽敞。
长月着实不解,这妖异之人历来傲然惯了,又为何会屈就于这萧意之的破旧马车,而舍了他那辆镶嵌了不少明珠的马车。
车内气氛,也沉寂无波,长月仅是目光微沉的朝身侧之人扫了一眼,随即便挪开了目光,并无与他言话甚至招惹他之意。
车行不久后,沉寂的气氛里,妖异之人出了声,“若是见着大昭惠王了,长月公主要如何做,该不会再让本宫提醒吧?”
长月神色淡漠,“宫主之意,是想让长月谨慎而为,莫要让萧意之发觉长月身份?”
但那萧意之也不可小觑,心思深沉,前夜相遇,纵是她面容红肿,但却仍是惹他怀疑了,若那夜她未能忍住怒意开了口,怕是早已被他识破。
自小与萧意之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人之间皆熟悉不已,即便她容貌大毁,也只需稍稍出声,他便能认出她的声音,是以,这妖异之人突然招惹上了萧意之,甚至还领着她堂而皇之的去赴那萧意之的约,这些于她而言,的确是个惊心动魄的挑战。
“长月公主这回倒是冰雪聪明。”正这时,妖异之人出了声。
长月眉头微微一皱,继续道:“宫主之意,长月自是铭记于心,只是,长月与萧意之毕竟仇恨滔天,到时候,若长月实在控制不住暴露了身份,宫主,可会对长月出手相救?”
他轻笑一声,慢悠悠的道:“若长月公主自行暴露了身份,呵,你惹出的事,自该你自行解决。”
懒散柔腻的强调,却是卷着几分不近人情的淡漠。
长月神色微变,心下深处,也增了几分复杂。
今日的一切,皆不过是这妖异之人惹出来的罢了,而这人偏偏心思厚重,她就不信他刻意接近萧意之毫无目的。
只奈何,她与他终归也不亲近,一旦出事,她只能拼命自保,这冷血冷情的人,不对她落井下石的看戏,便已是仁至义尽,若论他是否出手救她,这可能性,微乎极微。
心思至此,长月沉默了下来,不再言话。
而身侧之人,则是兴味盎然的微微出神,似在思量什么。
车内气氛再度沉寂下来,缄默无声。
许久后,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衍公子,别院已至,在下扶你下车。”正这时,车外扬来刘毅嗓音。
妖异之人慢腾腾的应了一声,仅是片刻,刘毅缓缓撩开了车帘子,目光朝车内凝来,恭道:“衍公子,请。”
妖异之人这才缓缓朝前挪动,但这次仍未搭在刘毅递来的手上由他扶着下车,反倒是慢悠悠的自行下了马车。
刘毅再度被他摆了一道,刚毅的面上顿显半分尴尬,却是片刻,他正要放下马车帘子,妖异之人则是出声道:“本宫的美人儿还未下车,有劳刘侍卫扶她一下。”
刘毅微怔,目光下意识的朝长月落来,眼见长月满面红肿,狰狞难耐,一时,他眼角也抽了半分,只奈何妖异之人发了话,他也不好拒绝,仅是按捺心神一番,开始朝长月麻木望来,只道:“姑娘,请。”
长月神色冷沉,并未言话,仅是缓缓挪身往前,最后也是未扶着刘毅递来的手而下车,反倒是自行下车。
她动作缓慢,姿态端雅,纵是自行下车,一举一动也显得极为雅致,仪态万千,待站定在地面后,妖异之人则是笑盈盈的望着她,轻笑出声,而刘毅,神色早已起伏,面上的尴尬与微怒之色已是掩藏不住了。
“这别院倒是气派,惠王爷,便是想将本宫安置在这别院内?”正这时,妖异之人慢腾腾的出了声,那邪肆张扬的目光随意无波的朝刘毅落着,勾唇笑问。
刘毅垂眸,浓密的睫毛掩盖住了满眼的冷沉与复杂,点头道:“正是如此。此处别院是我家主子旧宅,前些日子才翻新完毕,衍公子可入内看看,若觉有何不妥,自可吩咐在下,在下差人即刻改进。”
妖异之人轻笑一声,“本宫不过是陪衬罢了,只要那明月姑娘喜欢这里,并在这院中养伤有益,那便是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