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青园静看卫良,只笑不语。
她原以金世子面对任何事都能处变不惊呢,不曾想,美人关终究是难过。
无视了温青园眼底晦暗不明的笑意和探究,卫良礼貌的后退几步,微弯了身子拱手抱拳:“卫某和香卉姑娘的事,还要劳烦右相夫人多费心了。日后,夫人若是有用得上卫某的地方,只管开口便是。”
温青园笑了:“金世子严重了,香卉于我而言便是妹妹一样的存在,她的事儿,我定是尽心尽力的。”
“既是如此,卫某就告辞,不再叨扰了。”
说罢,卫良站直身子,长舒了口气,一颗悬着的心可算是落下一二了。
等卫良走后,卫姬才终于得了空寻温青园说话。
她走近温青园,神色有些复杂。
“金小公主要留下来用膳吗?”
温青园故作不经意的发问,翦水秋瞳中,浅笑若隐若现。
“不不不,小嫂嫂,我就不留下来用膳了,我只是想替我三哥,给你解释解释……”卫姬有些为难,思量了半晌才道:“其实我三哥不是蠢……他,他也只是被逼急了……”
温青园神情温和的看着她,并不作答,只静静的等她的后话。
卫姬犹豫了会儿,又继续道:“三哥写信回去想放弃皇位,可三哥的额娘不允,还要以死相逼,说他若是执意要娶香卉,便带着我十四弟一起去死……”
“金小公主也是深宫里长大的,难道金小公主觉着,逼急了,就能做些冲动且不计后果的事儿了?”
温青园面上的表情不明显,寡淡寡淡的,还隐隐有些轻嘲的笑意。
卫姬从未见过这样的温青园,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无奈的长叹了口气,温青园抬脚走上前,腾出一只手来揉了揉卫姬的小脑袋。
“这些事儿小公主不必担心,你该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那些个烦心事儿不适合你。”
温青园的手很暖,很像她娘的手,不知怎的,卫姬忽然有点怔愣,有些想她娘了。
自她娘亡故以来,她便再未有过这样的感觉,既踏实,又舒心。
不自觉的,卫姬的眼眶竟然红了一大半,鼻尖也酸软得厉害。
小嘴儿默默地蠕动了下,到嘴的话,她终是给尽数压下,没让它出来。
温青园不知道卫姬的往事,却能明显的感受到她身上透出的悲戚。
敛了脸上的神情,卫姬故作轻松的摇了摇脑袋,指着温青园怀里的小毛球,咧嘴笑的开怀。
“小嫂嫂,这小东西交给你了哦!它身上的伤我全给医好了,你安心养着吧!若是再有事,你也只管找我就是了。”
卫姬笑的牵强,温青园看在眼里,却不说。
思来想去的,她也只当她是在忧心卫良和香卉的事儿,并不曾多想。
卫姬走的时候,面上依旧带着牵强的笑,走了数步,她又忽然转身奔到温青园身边,紧紧的抱住了她。
她刻意将自己的脸藏进了温青园的颈间,抿唇不语,眼角的泪却没了阻挡。
温青园豁然僵了身子,手里抱着的小东西倒是没闹腾,安安静静的趴着。
卫姬从小没了娘,没心没肺的活了这么多年,她头一次在外人面前哭,还是因为她已故的娘。
不可否认,她真的想她娘了,很想很想。
她想她娘满眼笑意的看她,满目温柔的摸摸她的脑袋温声细语的同她说话,想趴在娘怀里撒娇耍赖,想在被其他公主皇子欺负的时候,能有娘出来护着她,想在难过伤心的时候,有娘的安慰……
院里,淅淅沥沥的雨声不知何时停的,又不知哪会儿又开始下了。
反反复复的,像是要映衬了谁的心情似得。
卫姬走时,头一直垂着,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
温青园想送她上马车她却死活不愿意,兴许,是怕被人瞧见眼角的泪痕吧。
努力笑了这么多年,她终是不敢轻易被旁人瞧见眼泪的。
看着渐远的那道素色身影,温青园抿了抿唇,神情有些复杂。
腾出一只手来缓缓伸到颈间,手下探到的,是一片水渍。
其实,从卫姬落泪的那一瞬间,她就感觉到了,可她不敢说话,她怕她会哭的更凶。
顿了顿,她垂下手,将怀里的小狗递给了春蝉,指尖的湿润使得她失了神,也失了逗狗的兴致。
不知为何,她总隐隐觉得,卫姬的忧伤,与卫良无关,她的忧伤,来自她的过去……
成婚这么久,头一次,温青园吃傅容澈烧的饭时,面上没了笑容。
说起那些个宫门王府,幼时的回忆便没了阻挡,一一闯进她的脑海。
那时方小,却记得,先皇险些下了道圣旨要将她许给当今的圣上。
说来也可笑,本是君臣之间客套的闲聊,那念头也不过一时兴起,可当时若真进了那道宫门,她怕是永远也不会有幸福可言了。
当年爹爹许是比她更明白,左推右辞的不肯答应,这才给了她和傅容澈在一起的机会,亦是给了她拥有幸福的机会。
她的幸福,注定了离不开傅容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