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流玉睡了很长的一觉。
他做了个梦。
鸟是很少做梦的。
至少盛流玉是这样的。
周围很吵,充满着很多人聚集在某个狭小地方时制造的噪音,听不懂的方言、或重或轻的脚步、愤怒的争吵、被敲打的桌案、沸腾的热水,很多很多。空气中混合着汗水与腥味,还有很多奇怪的食物味道,像一个巨大的熔炉。
盛流玉有点窒息,他讨厌这样的地方。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他想要醒过来。
明明是在睡梦中,他依旧很困,连眼睛都睁不开,站在某个人的肩膀上摇摇晃晃,脑袋一点一点地下垂。
某个人,是谁?
是……是那个人。
盛流玉的意识模模糊糊,想不出个清楚明了的结果。
忽然,巨大的鸣笛声伴着蒸汽涌动声响起,尖锐至极,像是往盛流玉的脑袋上重重敲了一下。
有人走了过来,是一个小孩,他的声音清脆,也很吵闹:“叔叔,把小鸟给我玩一下吧!”
说完,便要伸出手。
这个小孩子理所应当的请求没得到应允,那人不可置否道:“不行。”
小孩被推开,大声哭嚎着躲进母亲的怀抱,然后是一连串嘀嘀咕咕的安慰和咒骂声。
盛流玉很厌烦,想要说话,发出的却是“啾”的一声。
在梦里,他似乎是一只可以站在人肩膀上、不能说话的小鸟。
那人摸了摸他的脑袋,声音含笑:“后悔了么?买票那天,你觉得二等座太贵,胡搅蛮缠,非要换通座,剩下的钱拿去买蛋糕,吃的倒是很开心。”
此时的盛流玉虽然意识不清,还是很不服输,连啾了好几声反驳。甚至泄愤似的啄了那人的脸颊一口。
很轻的,没有用力的。
任性的小孩被安慰了一通后,没有死心,又走了过来,想要出其不意地抓住小鸟玩。
他的手是黑乎乎的,很脏。
盛流玉是只有洁癖的小鸟,吓得眼睛都没睁,翅膀已经扑腾起来了。
那人按住他的魔爪,往外推了一下,站起了身。
哭嚎声越发惊人了。
那人没理会,只是偏过头,吓唬肩膀上的盛流玉:“再敢乱飞,就要给你带脚环了。”
盛流玉吓得动也不敢动。
那人没再坐下,扶住肩膀上摇摇欲坠的小鸟,走到车厢尽头,大约是补足二等座要的钱。有人打开门,领着他们去了另一节车厢。
盛流玉听到那人恶劣的话:“在车上补票多花两倍的钱。小东西,你接下来三天都没有蛋糕吃了。”
小鸟连啾都懒得啾一声,似乎是知道他不过是骗自己玩。
那人忽然捉住他,放在掌心里仔细打量了一会:“怎么了,突然就蔫了?”
又道:“到了桐城,你听话些,蛋糕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盛流玉给他台阶下,顺势点了下头。
二等座果然清静了很多,接下来的一路都无人打扰。
这个庞然大物呼啸了一路,上上下下了许多人,他们也在桐城下车。
不知为何,盛流玉一直很困,睁不开眼,他想要努力看清那人的面容,却总也做不到。
那人似乎有事,去了一个阴暗的小巷,将他踹在口袋中,叮嘱他不要发出声音,同别人说了什么话。
几声槍响。
盛流玉努力想要探头去看,却被人按住脑袋。
过了很久,那人走出小巷,将他从口袋中拿出来,放回肩膀上,轻轻地问:“刚才很乖,给你选择午餐的权利。”
盛流玉闻到那人身上的血腥味,什么都不想选了。
最终,那人还是带着盛流玉去吃了蛋糕。
他们在桐城的街道上漫步,盛流玉能感觉到树叶落在羽毛上的重量,然后,他听到那人问:“谢小七,你想待着这里么?”
那人若有所思:“不回去了,那在桐城要比乡下好。至少不用再听你吵着吃蛋糕,蛋糕店很多,不过得找份工资丰厚的工作才能养得起你这只小废物。”
回去?回哪里?
盛流玉模模糊糊地想。
他忘掉了什么?
在梦中,他的思维似乎很慢,很迟钝,很多的不明白,很多的不理解。
那人走到一家店前,推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