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便是漫长的等待。
是鸿安的援军先赶回来,还是门外的残兵急不可耐地攻城。
或是,等到谢长明回来。
盛流玉施完幻术,也不再看,只是去钟楼的另一边,是朝向大闫山的方向。他对幻术的掌控已是登峰造极,无需再看。
中午的太阳很大,辟黎殷勤地使了个法术,替盛流玉遮住阳光。
因为打算拿到离魂草后就离开,加上谢长明要这胖猫护着些盛流玉,也给了它不少灵石,现在用的很放肆。
云懿和程先站在另一边,云懿低声问:“这个……到底是谁?”
她本来想要说的是人,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合适,可能是一种冒犯,所以含糊过去了。
在此之前,程先没打算和任何人说过与谢长明相关的事,但事已至此,也隐瞒不下去了,他便将这件事简单说了一遍。
云懿听完了,怔了怔:“这样啊……”
她还不太能反应过来。
城外的残军是突然袭击,看到城内还有不少守卫,一时被吓住了,不敢贸然行动,只围绕着城门逡巡,一直没有突围。
程先聚精会神地盯了半天,看到旁边的盛流玉,早将从前的印象抹得一干二净,不由地去问:“盛公子,您是什么修行成的神仙?”
寻常时候,盛流玉总是不大搭理人。也不是过分高傲,而是眼瞎耳聋,借着修闭口禅的名头掩人耳目,所以在麓林书院无人敢问他的话。
实际上盛流玉确实很难接近,可说几句话也不太难。
就像是现在,那些无关紧要、不惹他厌烦的问题都会回答。
盛流玉指正他话里的错误道:“不是神仙,还没修成。”
又道:“是长明鸟。”
程先愣了一下,过了好半天,才若有所思道:“那位谢先生叫谢长明,你们……”
盛流玉眨了下眼,似乎是第一次被人提醒,注意到这个问题。
也是,在书院的时候,没有人敢对神鸟的名字置喙。
盛流玉思忖了片刻:“大约是凑巧。”
程先:“……”
他觉得不太可能。
半日后,黄昏时分,城外传来阵阵骚动。
程先所料不错,城内的士兵幻象并未消失,只是严阵以待地固守城内,却没有驱赶的意思,这让城外的残军产生了怀疑。
当然,他们不可能知道那都是翡翠所映射出来的斑斓幻象,只是猜测城内兵力其实不足,武器或是匮乏,总之没有一战之力。
实际也确实没有。
鸿安的援军还未赶到。
穷途末路之人什么都能做的出来,他们必须要搏命了。
程先看到军队从中间分开,攻城用的重型武器缓缓驶来。
是崭新的,绞杀血肉的机器。在上一场兵败如山倒的战斗中没有发挥作用,赔上那么多人命也没舍得丢掉的武器,现在可以毫不费力地撕破防守空虚的桐城。
程先紧紧抓住栏杆,哑声道:“没有办法了……”
人的热血、生命,这一切在热武器面前是无能为力的。
比起留在这里送死,他要在这台机器发动前把盛流玉和云懿送出去。
盛流玉只在电影里见过这种机器怪物,比起黑白电影中的影响,现实里的武器看起来昂贵、冰冷,闪烁着金属的光泽,似乎可以轻易地收割无数人的性命。
盛流玉站起身,松开手,怀里的猫轻巧地落在一边,也跳到了抹了石灰的灰白色砖台上,眺望着城外。
他抬手摘下簪子,鸦黑的长发倾泻而下,垂直腰间,在微风中轻轻摇晃,从侧面看去,只隐约露出一点雪白的下巴。
太挡视野了,用弓也不方便。
盛流玉拽下缠在手腕上的烟云霞,咬住末端一小截,将长发扎成一个高马尾。可惜他从未做过这样的事,不能很好地把握分寸,绑出来的马尾也歪在一边。
程先不知道盛流玉要做什么,只听到他的语调冷淡:“有办法。”
盛流玉低头看着手中的簪子,是谢长明送的,用珍稀的火灵石雕刻而成,即使经过黑海,残存的灵力也足够作为武器使用。
盛流玉最擅长用的还是弓。
在钟楼处射箭,击碎残军的武器,想必他们进城的想法也会熄灭大半。
然后,程先就看到盛流玉长久的凝视着那根簪子,停顿了半晌,期间只眨了下眼,没有别的动作。
“算啦。”
用簪子化成弓,灵力大约够用,可是灵力散尽,玉石便会化为飞灰,即使还有些许残存,颜色也会大打折扣,不再像从前那样鲜艳
盛流玉舍不得。
所以,他在心里这么想着,又将簪子收了起来,打算用别的代替。
长明鸟是神鸟,与普通的凡人不同。
渡过黑海,来到陵洲后,他的经脉、丹田中都是空荡荡的。
但是他的羽毛、血肉,乃至骨头里都是深藏的,燃不尽的灵力。
神鸟是这样的,即使一无所有,灵力全无,,只有有残存的意识,就能抽出脊骨,杀死对方。
被掳走的时候,盛流玉很多时候是清醒的,他却没有这么做。
很奇怪,因为他知道谢长明会找到他。
无论在哪,都能找得到。
更何况,谢长明似乎很忌讳他用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当作武器的这件事。
所以也不必那么做了。
可是现在……
盛流玉弯下腰,朝胖球招了招手:“记得闭嘴。”
猫凭空生出一阵恐慌,一身长毛从尾巴炸到耳朵尖,根根直立。它有预感盛流玉要做一件很出格的事,而且绝对会牵连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