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谢长明没有回去,而是隐住身形,跟在盛流玉的身后,一起进了院子。
疏风院与往常并不一样。
从前院内满是梧桐,高树隐没间只能看到一排屋舍,盛流玉住在里面。
后来,盛流玉走后,幻术也湮灭了,恢复了平常的模样,与一般的院落并没有什么不同。
再后来,盛流玉回来后,大多数时间也都呆在谢长明那里,懒得在院子上耗费心神,连幻术都没再用过。
谢长明还记得他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盛流玉就倚在梧桐树下躲懒睡觉,说自己是“讨厌鬼”。
那时候不会骂人,现在也没学会多少新词。
他不再想这些,而是重新观察了院内人员的分布。这次跟着盛流玉回来的侍卫住在西边的屋子。长老和随行的人住在东面。来往之间,那些对这次来的人也很客气,却不必听从他们的吩咐,只是照例守着院子,没有外出。
盛流玉回到屋子后,灯火亮起时,薄薄的窗纸上短暂地出现了两个影子,其中一个在一瞬后消失,想必是小长明鸟收回了自己尾羽。
谢长明停在东边的屋子前。
现在也可去一探究竟,却不是最好的时机。
他们才来一日,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是很正常的。等再过几日,还是找不到消息,才会开始焦虑,商谈讨论逐渐变多。
谢长明在屋檐上布置了一个隐蔽的法阵,只能记录来往的人影,没有多余的功能,连灵石都不必放,只需汲取天地间的灵气。不出意外,不会被人发现。即使出了,除谢长明之外的第二个人触碰到也会化为碎片,寻不到痕迹。
接下来的几日,一切相安无事。
思戒堂的长老们跟着小重山来的人,将麓林书院内仔细探查了一遍,也不知在找些什么。
而良征长老也在书院里打探了一番,从院长到老师,最后连同学都问了个遍,得到的消息都是神鸟贵不可言,平日里难以接近,也从未见谁和他交好过。
谢长明只当作不知情。
而那门课也终于上完,众人还未来得及放松,又开始紧促的考试,整日都很忙,更没人在意小重山究竟在找什么。
直到该考阮流霞那位师叔教的法术课。这门课不是用纸笔作答,而是实战演练,随意抽签,两人一组比试,只许用普通的身法和在课上学到的法术。赢了便通过,输了的重新抽签,再比试一轮,这次输了的四分之一人就没有机会了,不能通过这门课,要明年重学。
在大家看来,谢长明的运气着实太差,抽到的对手是石犀,是必输的局。
进书院三年以来,石犀输的唯一一场是上次春时令的最后一场比试,他输给了一个五灵根的散修,被耻辱、难堪折磨了整整一年。直到后来声名鹊起,才佯装这件事并未发生,也没人再敢在他面前提起。
陈意白趁着先生不注意,偷偷摸摸开了个赌局,赌谁输谁赢。
大家觉得陈意白作为谢长明的舍友,可能是和他又丑,要开这种赌局羞辱对方,纷纷下注。
陈意白不仅坐庄,还压了一半身家在谢长明这边。
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当然不是送钱。谢长明可能没有赢过很多场比试,却从未输过。
谢长明不会输。
比完后,运气不佳的那个变成了石犀,似乎一遇到谢长明,他总是会输。
他输的并不心甘情愿,也不心服口服,连句话都没说,直接转身离开。
陈意白赚的盆满钵满,要请谢长明吃饭。
谢长明没去,也走了。
他去了疏风院。
昨日之后,良征长老的屋子里的人来来往往明显频繁了许多,大约是没查出些什么,已经开始着急了。
虽然没有摘下不动木,谢长明也能隐约感觉到这位不知活了多久的长老的修为高深,应当是不止大乘期的。可这样一个人,在上一世却没有追杀过他。
现在想想,长明鸟代传神谕,而前两世他的死似乎都没和长明鸟牵扯上关系本就是很奇怪的事。
谢长明到那的时候,盛流玉不在院子里,屋里几人正在谈话。
周围布下了层层禁制,只为了隔绝外人的窥探,却挡不住谢长明。
里面的声音有些嘈杂,此起彼伏。
有人道:“大长老,我们查了这么久,也没找到魔族的踪迹,还要继续找下去吗?”
“麓林书院毕竟不是小重山,即使这里有魔族,哪怕是闹得天翻地覆,与我们又有什么干系。”
这句话说的与外界广为流传,说是长明鸟一族心系天下的传言过于不符合。
“那个许上霖也是滑头,看似说了很多,实则什么有用的都没有。”
“出来之前,不是说有很要紧的事,怎么查来查去,还是魔族。”
“书院里……”
突然,一个苍老低沉的声音制止了他们讨论:“住嘴。”
周围骤然安静下来,说话的人大约是那位德高望重的良征长老。
他接着道:“殿下是小重山的重中之重,再怎么谨慎也不为过。你们是数典忘祖了不成?”
里面的几人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谢长明可能要比他们更不相信良征长老的话,他冷淡地想:真的是为了搜寻小长明鸟周围的魔族,为了保护他吗?